他身上的布袋子浸满鲜血,里头的小罐子滚落出来,那是他女儿的骨灰。
商绒吓得醒来,却在一片朦胧光线里,看见少年已换了一身月白衣袍,他的发髻梳得严整,其中一根银簪熠熠生辉,看起来极有书卷气。
包子才咬了一口,他就抬起眼睛来对上她的目光。
“吃吗?”
他问。
商绒当然是要吃的。
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商绒吃了两个包子,便在屏风后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裙,脚上绣着灿烂芙蕖的绣鞋也换作一双没有任何纹饰的布鞋。
“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
折竹一手撑着下巴打量她,“从岑府出来,我再给你买别的。”
这一趟去桐树村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他们已知晓张显有一个定了亲的未婚妻名唤田明芳,是桐树村人。
前两年田明芳的父亲去世时,与张家约定好要在今年让儿女完婚,半个多月前,张显与田明芳二人一同来到蜀青城。
而今,张显已死,但田明芳却下落不明。
商绒如今便是要扮作田明芳,入岑府见岑照。
午后忽来一场大雨,商绒担心雨水弄湿面具,便将兜帽往下再拽了拽,雨珠噼啪拍打伞檐,她又不自禁去看身旁的少年。
他此时也已借面具遮掩了几分容貌,暗淡天光映于伞内,他瞧了一眼来迎他们进门的岑府家仆,又低眼来看她,“走吧。”
商绒抿起唇,与他一同踏上石阶。
穿过宽阔雅致的庭院,檐下雨声淅沥,商绒才至厅堂便看见那坐在太师椅上,发髻灰白,一身花青袍的老者。
屋中燃着炭盆,其中煨着一只小罐,罐中有水,煮着几片橘皮,令室内少了些炭火的干燥味道,多添了几分湿润的橘皮香。
商绒一见他,脑中便倏忽想起六年前的某个秋夜,那是她自入宫后唯一一次回到荣王府。
“荣王殿下,”
隔着一道门,她听见里头一道哽咽隐忍的声音,咬牙切齿般,浸满失望,“臣看您这一身骨头,是全折了……”
随即那道门开,走出来的便是他。
好多年过去,商绒已记不清当时看见的他的脸,却清楚地记得门内的父王唤他——晴山。
晴山便是岑照的字。
“明芳姑娘?”
岑照那双眼睛精神矍铄,视线最先停驻在商绒身上,“听闻你与张显早有婚约,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天意弄人……”
商绒回过神,当即垂首俯身,道:“晴山先生,显郎遇害,小女却求告无门,如今只得盼望晴山先生能为显郎讨回公道。”
庭内烟雨蒙蒙,折竹才将沾满雨水的纸伞交给一旁的女婢,乍听她这样一番话,他不由在槛外侧过脸来看她。
显郎。
谁教她这么叫的?hsy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