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高树中露了脸儿,将奇形怪状的枝桠映衬得更加阴森可怖。
崇州营副总兵肖平权高坐马上,眉头深锁,鹰隼一般的双目此刻熬的通红。
远处扬起尘烟,不多时,一队士卒来报:“西侧山腰未发现大将军踪迹。”
肖平权重重一叹,廷康城一役,为保崇州主力,大将军独自引开敌军主力,在封狼山失去踪迹。到如今已有三日,士卒们疲乏不堪,再往后,希望只会愈加渺茫。
“谁在叹气!”
“他娘的谁在叹气!”说话的是参将高允,瞪了一双同样满是血丝的眼,半喝半骂道:“手脚利索点!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是把这座封狼山翻过来,也给老子把人找到!”
他说着抽出马鞭,就要上马,肖平权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老高,弟兄们都两夜没合眼了,此事急不来。”
“大将军生死不知,我怎能不急?”高允一把甩开,翻身上马,“老子自己去找!”
肖平权大是头痛。
三日间,崇州的兵士已在山间铺开密网,尚且没有消息,高允贸贸然去寻,如何能有结果?大将军已是凶多吉少,若高允再有好歹,崇州营的军心顷刻间便要散了。
他死死拉住辔头,怒喝:“老高!你忘了出征前,你向大将军承诺过什么吗?眼下大将军不在,崇州营这么多弟兄,所赖者唯有你我,你怎的还是毛毛躁躁,不堪大任!”
他抬出江枫来压,高允的气焰霎时矮了一截,悻悻然将马鞭朝地上一掷,“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肖平权环视周遭疲惫的士卒,点头道:“尚有三路人马未归,等着。”
话音才落,忽有士卒小跑着来报:“将军,东北方像有狼烟之警。”
肖高二人闻言俱是仰首张望。
片刻,高允惊道:“是烟!快,传令各处,去那边搜!”
——
阵阵浓烟灌进矮洞,两个北虞兵卫咳嗽着跌进洞腹中,已被熏得满面焦黑。
月明拿剑架上其中一个的脖子,另一个才要逃,颈间突然抵上一个寒凉的物什,是阿宝的匕首。
兵卫颤声道:“英、英雄有话好说,我们、无冤无仇,只要江枫的首级。”
“这可巧了。”月明轻笑一声,只将长剑再往前一寸,在那兵卫脖子上擦出一条血痕,“我也想要江枫的首级,你二人要同我争么?”
兵卫登时跪道:“英雄饶命!小人不敢,小人什么也不要了!”
浓烟熏染,又是好一阵咳嗽,另一个才道:“我们是刘琛大将军帐下的士卒,英雄既要取江枫性命,可也是为去刘大将军处领赏?”
月明一挑眉,不置可否,反问:“北虞来的?”
那两人迭声称是,她却眨眼一笑,从脖间扯下一根红绳,上头悬着的东西莹润生光。
待二人端详了一会儿,月明倏地把东西收回,攥在掌中,“认得这是什么吗?”
一个兵卫想了想,犹豫着答:“骨笛?”
另一个讶然道:“原来是小宛的勇士,失敬,失敬!”
月明点头:“还不算蠢。”
小宛是与大周西北接壤的小国,百姓游牧为生,擅以兽骨打造乐器。这一枚上等骨笛,用鹰骨磨制,即便在小宛人中用得上的人也不多。
两人忖度着月明的身份,心中皆是纳罕,周虞相争,小宛此举是想坐收渔利?
不及细想,月明又眨眼笑道:“江枫这厮作恶多端,我们绰达也想杀了他,可眼下看来,你们北虞是对他势在必得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绰达是小宛首领的名字。
江枫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月明促狭一笑,又道:“不如这样,现下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我们一人一半吧!”
两个兵卫眼睛一亮,忙道:“好,这个办法好。”
见江枫仍是无甚反应,月明挟着那兵卫挪到近前,反手以剑柄托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嫌弃道:“这边脸沾了这么多血,只怕已经破相了,我不要。”
江枫别过头,闭眼道:“要杀便杀,不必多费唇舌。”
见他眉头重重下压,月明知道这是憋着气呢,可方才他不由分说将她掐个半死,她如今这样,只能算作略施小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