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一刀不够,”她说着,语速渐渐慢了下来,若有所思,一点恍惚,“那就两刀。”
她说完,自己先怔住:这话好像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胡天蓼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张张嘴要还口,可目光落在她瑰丽眉目,想起眼前人究竟是谁,又硬生生把话给咽下去了。
惹不起,惹不起。
可把胡天蓼给憋屈坏了。
淳于纯却从这突兀的一句里品出别样意味:曲仙君并不用刀。
倘若只是随口戏言,也该说顺手常用的法宝。
所以为什么是刀?
曲砚浓恍然:因为卫朝荣用刀。
这话是从前她听卫朝荣说的。
卫朝荣大概算半个上清宗弟子,可他确实不擅长符箓,一如其他普通修士,半懂不懂,现成的符箓到手能催发,多余的就不会了。
曲砚浓曾问他为什么,他就说,符箓对他而言没什么用。
她再问下去,他就说出了“再强的符箓也不过是一刀的事”这句话。
其实那时候他们欢爱归欢爱,疏离也是真疏离,起码曲砚浓并不很信任他,她不相信任何人。如果哪天卫朝荣带着上清宗同门伏杀她,她大概也不会很吃惊,又或者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早晚会背叛,只是在等待他背叛或她厌烦的那一天到来。
她对他没有任何幻想,所以那时听他语调平平地说出能叫符修听了想打人的话,一边笑得误把他衣襟边的系带扯断了,一边又总忍不住疑心他是不擅长符箓便要贬低符箓,借此来挽回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直到很久以后,卫朝荣为了救她身死道销,永久长眠于冥渊之下,她毁去魔骨,从毫无灵气的凡人开始修仙,短暂寄居于上清宗,有意无意触及他的过去,她才慢慢意识到,他说的也许是心里话。
也许卫朝荣在她面前说过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她用了很长时间后知后觉,又耗费了更加漫长的岁月去消化这个发现。
不过这都没什么意义了。
晋升化神后,一场道心劫就将一切都抹去,比当初更空白。
曲砚浓微微发怔。
她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一般,抬起手,捋起衣袖,露出一截缠在腕间的纨素,在纨素的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方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