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梁意说:“我讲你。”
(我说你。)
徐开靳一顿。
两个生意上的死对头在此刻平心静气了,往日生意场上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的阴谋诡计在此刻消失不见,甚至溃不成军。
陈梁意说:“如果我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徐开靳点点头,“谢了。”
他走后,陈梁意回到卧室,小宝宝还睁着眼,陈梁意把她抱在怀里哄,许明生正在和许海打电话。陈梁意凑到手机旁捣乱。
“你藏好点儿,徐开靳讲了,只要睇到你,就扒了你嘅皮。”
(你藏好点儿,徐开靳说了,只要看到你,就扒了你的皮。)
许明生哭笑不得,让他不要捣乱,语重心长地跟许海说:“许海,感情的事,不是拖、或躲,就能解决的。就算他不是徐开靳,而是别的其他人,也不应该这样做,这样何时是个头呢?”
陈梁意看老婆的态度,直接见风使舵:“你姐姐讲嘅冇错,只管返嚟,我喺呢儿,佢唔敢动你。”
(你姐姐讲的没错,只管回来,我在这儿,他不敢动你。)
三个月后,许海回来了。
徐开靳知道消息后火速赶来,见到人的海阔天空
许海像个石头。这是他自己都能感觉出来的。多数时间他也觉得自己笨拙、不开窍。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他这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哗然,变着法讨着巧的让他开心,对他好,他身无长物,一无所有,他不知道对方想要索取什么。事实证明对方的确有所图。
有所图才对他好,很正常。他们是商人,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但他尽管一贫如洗,也不会出卖自己获得对方施舍般的友好。做人可以艰难,不能没有骨气,如果没有骨气,之前克服的困难就都是放屁,他会看不起自己。
他不是这样的人,也做不来这样的人。
许明生倒是从没问过他,支持他的一切决定。只是劝过他,说不要太执拗。人活的执拗也会很痛苦。执拗,他执拗吗?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执不执拗,他不了解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坐在海边吹风,手边放了瓶酒。夜幕温柔地包揽一切,如果这个时候让他选,身边坐一个人,他想他会选徐开靳。很奇妙,因为他很聒噪。他会在自己耳边不停地讲,好话、坏话,都会从他那一张嘴里蹦出来,能听的、不能听的,他都会毫无顾忌地说。
仿佛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要注意别人的感受。
但很奇妙,他自学成才,竟然会注意自己的情绪。
许海觉得自己可能是喝晕了,才会一直想起他。他酒量不好,跟着徐开靳参加宴会的时候,喝一杯就想倒,明明徐开靳才是老总,还要顾及着他的状态,不留痕迹地扶着他,让人看不出端倪。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酒量这么差。他看着徐开靳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样的人跟前,看着他长长的眼睫毛发呆。
他总是发呆,徐开靳坐在桌子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再呆就呆傻了,把这个修了。”
“这是什么?”
“不小心摔坏了。”他低头看他,“听说你之前是干这个的,正好修了,能抵你欠的钱。”
那是崭新的工具盒,也是崭新却坏掉的物品,他摸到的不是螺丝钉,是另一个人隐晦又暧昧的心思。
以及关心。
他躺在沙滩上,腕骨抵着眉间,他很迷茫。有种第一次去到长安街俱乐部的迷茫。他是谁?是许海,那又是什么地方?是他从未奢想过、遥不可及的地方。当他站在那里的那一刻,他清楚的认识到,他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不能不知道差距,不能不知道幻想和现实。
跨越阶级的爱情,有的,就发生在他身边。他哥和陈梁意,跨越性别、跨越等级,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这样的好运又会降临几个人?
他和他哥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哥在校园读书,受文化熏陶,思想更前卫也更开放。而他早早辍学,在社会拼搏,见识了太多的遗憾和绝望,重复、机械性的工作挣钱,在底层挣扎奋斗,他连他自己的未来都是渺茫的,又谈何发生更大的奇迹。
他的父母很恩爱,这让他对爱情抱有非常崇高的憧憬和幻想。可悲就可悲在他太现实,也以现实的眼光看待世界上的所有事,所以会扼杀一切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他摇摇晃晃地提着酒瓶子站起来,断断续续地唱起了在随身听里听到的那首歌。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