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漕帮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殷洲那边釜底抽薪,那么,漕帮上头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朝廷只需要动用地方上的力量,就足以叫这个庞然大物灰飞烟灭。
就在神京这边震惊于殷洲那些“特产”时,针对漕帮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殷洲那边直接给了各地衙门赏格,多少人报名移民,就按人头给钱,青壮一个人一两银子,青年女子一个人一两半银子,其他的按照年龄的不同,从五十文到八百文不等,听起来不多,还得许多人分。但是,这年头,许多人想要卖身都未必卖得出一两银子,他们只要宣传登记一下,最后组织想要移民的人登上殷洲的船就行。只要能有个一百个人移民,衙门就能增加一百两的收益,便是大头要给上头,下头那些胥吏也能分个一两,何况,怎么可能只有一百人呢?
地方上头,多有那些娶不上媳妇,穷得叮当响的单身汉,还有许多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的穷光蛋,甚至,一些衙门琢磨着,监狱里那些只会吃饭的废物点心,也是能直接丢出去的,都是钱啊!
运河两岸的衙门,就都盯上了那些漕丁,原本这些人跟漕帮关系其实不差,毕竟,漕帮也是要打点官府的,以前他们也没少拿过漕帮好的好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眼看着漕帮要倒霉了,不趁机将他们卖个好价钱,他们自个都觉得对不起自个!
至于说抓了漕帮的上层,以后漕运的事情会怎么样!呵呵,别说那些漕丁不是个个想走,就算是都走了,想要在地方上找到干苦力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肯出工钱就行。
神京这边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漕运的变化,但是,薛家这边,这次却是倒了大霉。
薛家虽说依旧保留着皇商的名额,但是如今他们能分到手的生意已经是每况愈下。如今还能保留的,就是为宫里提供宫花、纨扇之类的小东西,还不是进上给宫里那些妃嫔公主们用的,而是给宫人们的份例。就这都是薛家花了大价钱打点的那种,毕竟,这些质量就算差一点,宫人们只会觉得是上头的管事中饱私囊,故意克扣,不会想到是供货商的问题。
饶是如此,今年还出了岔子。
薛家如今不比从前,在地方上根本没多少影响力,眼看着天气渐热,又到了给宫里采买时新的宫花纨扇之类的时候。薛家哪怕将江南那边的铺子都处理掉了,却也有相熟的作坊,早早就采买好了,就等着装船运到神京来。
结果因为殷洲的船也在这个季节进京的缘故,运河上头如今真的有些拥堵,这也罢了,各地衙门都在鼓动漕丁移民殷洲,只要报了名,随时就可以跟着船南下泉州,一路上包吃包喝,不用费心。以至于码头上干活的人都少了不少。
原本薛家采买了宫里的订单之后,会沿途采买特产,一路一起进京,结果薛王氏薛宝钗母女都是悭吝的性子,还当如今码头上跟以前一样呢,不肯出高价请人装货,几番耽搁,都快到供货的时间了,薛家的船还没进京畿。
眼看着内务府那边都派了人来催了,薛家这边才意识到问题,当下就急了起来。
那边便是弃舟登岸,如今也是来不及了,薛王氏跟薛宝钗一番商量之后,知道不能放弃这个皇商的名额,只得先叫人在神京市面上想办法采买,好歹将这次的差事糊弄过去才行!
这临时采购,要么就得加钱,要么就得忍耐质量。薛家又不肯加太多钱,自然采买到的东西良莠不齐,原本也就罢了,但是这次殷洲进上了大量的好宝石,宫里的各个主位也跟着分到了不少,都叫造办处做了新的首饰,一些得脸的宫人也跟着得了好处。但有得脸的,就有没那么得脸的,同样是伺候人的,有的穿金戴银,头上镶金嵌宝,有的连拿到手的宫花都是褪了色,花样陈旧的,一番对比之下,便有人闹将起来。
第209章
原本这种小事,跟皇后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皇后管着下头妃嫔的份例也就罢了,这等宫人的事情,自然有宫里的各处管事负责。
但闹事的是周贵人身边的人,周贵人原本是府里的侧妃,结果因为当年的事情,到头来就封了个贵人,哪怕因着皇后提携,圣上又念及旧情,尽管位分低,在宫里却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但是,随着徒嘉珩正式就藩,宫里的情况就发生了变化。皇后一下子地位超然起来,贤妃也老老实实伏低做小了,周贵人在皇后那里的价值一下子就缩了水。圣上本来也不是什么会耽于女色的性子,周贵人便是有从前的情谊在,姿色也大不如前,因此,虽说偶尔还能承宠,但也是远不如前。
这次皇后给下头的妃嫔赏赐新的首饰,周贵人那边所得虽说比寻常贵人多,但也就是那样。她原本女儿夭折了,又没有别的孩子,为了将来计,自然也手紧得很,只有之前潜邸里头就跟着她的一个宫人得了一根钗子做赏赐,其他宫人自然是只能看着。
她如今不受宠,连着下头的宫人在宫里头也被人瞧不上,因此,分到的宫花和纨扇虽说不是最次的,也强不到哪里去!宫花色泽不正,分明制作的材料就不好,是那种染得不够均匀的绢,纨扇就更别提了,分明就是陈年的次货,都能看得到上头被日晒乃至雨淋过的痕迹。
几个宫人拿到这个,都绷不住了,连这等小东西都这般敷衍她们,之后还不定怎么作践她们呢,因此,便闹到了周贵人面前。
周贵人也是不忿,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自己好歹当年也是潜邸里头的侧妃,如今落魄了,连下面的小鬼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当即叫人将那些宫花纨扇找了个匣子一装,带着贴身的宫人就去凤仪宫哭诉。
凤仪宫这边自然没有类似的情况,苦了谁也不能苦了皇后身边的人啊!所以,皇后是真不知道这些。每年宫里的花销都是固定的,这笔钱就算不花出去,也落不到皇后手里,所以,内务府但凡有奏,皇后这边都是照常勾准的,没得为了这点子钱叫下头人觉得皇家寡恩。
如今瞧见内务府采买的东西都是这般模样,皇后不免动怒,她也懒得直接追责到负责这事得人,直接将内务府总管叫了过来,将东西往他面前一放,这位也就明白了。
又听皇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两年也不曾听说内务府有什么亏空,怎地竟至于此了?连着下面宫人的这点东西都要克扣?”
内务府总管只觉满头大汗,忙说道:“娘娘容禀,只怕是下头发错了,弄成了去年的也未可知,微臣这就回去吩咐重新发放!”
“去吧,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子,进了宫,不说别的,总不能让人家吃了亏!”皇后也没有疾言厉色,却叫内务府总管汗出如浆,心里将负责这事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内务府总管不痛快,自然会叫下头人更加不痛快!内务府里头猫腻很多,当初便是徒宏轩揭开了一点盖子,最后都倒了霉。太上皇那时候也只是清洗了内务府的营造司,其他的衙门并未如何大动。
等到当今登基,又太上皇掣肘,便是对内务府有些不满的地方,也不曾下手。只是,人家直接另起炉灶,先给自己搞了个钱袋子,叫内务府比较尴尬,生怕等着太上皇驾崩,当今就将他们扫地出门!
如今皇后抓住这么个把柄,内务府总管都开始疑心是不是圣上想要借着此事对内务府下手了。因此,回到值房之后,这位立马将内管领处的主事叫了过来,将带回来的宫花纨扇往桌子上一丢,冷声说道:“说吧,这事怎么回事?”
那主事也是冤枉,他管的事情多着呢,这点小事,哪里就会劳动到他头上,他看了一眼,期期艾艾说道:“只怕是下头的人不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