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从未经手过丧事,不免有些茫然。他看着侯府大门上贴着的“喜”字和屋檐下悬挂的红绸缎带,想了很久,说:“就按他喜欢的来罢。”
这段时日,陆晚丞睡得多,醒得也多,每次睡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咳醒。醒醒睡睡,一天也就过去了。
这次他醒来,正是傍晚时分。他看到林清羽坐在他床边,安静地守着他,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余晖。
陆晚丞眼前出现了重影,下意识地唤道:“清羽……”
林清羽道:“我在。”
陆晚丞迷迷糊糊地问:“东宫那边,有消息吗?”
林清羽默然不语。
香料由鼻而入,想要达到想要的效果岂是一日之功。没有个月,难见成效。
“先不说这个。”林清羽温声道,“晚丞,你喜欢什么颜色?”
陆晚丞愣了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着说:“如果是我以前,我穿黑白灰多一些。但如果是在大瑜,我喜欢穿红色,配长发好看。”
林清羽点了点头:“好。”
“话说,林大夫是在为我准备后事吗?”陆晚丞笑眯眯道,“别的都无所谓,但棺木我能不能自己来挑。”
“……为何。”
陆晚丞开着玩笑:“我要挑一个睡起来舒服的。”
第33章
林清羽本以为陆晚丞只是随口说说,不料他还真为自己的丧仪操起了心。嫌凶肆的衣衾丑,说到时候要穿自己的衣服入棺;又嫌白衣执绋太单调,问能不能换成五彩斑斓的;得知墓碑上不能刻他想要的墓志铭,还和林清羽争论了半天。
“为什么不行?”陆晚丞忿忿道,“我自己的墓志铭,我还没有决定的权利?”
林清羽嘲弄道:“‘此卧一咸鱼,死后终得眠’。千百年之后,你觉得后世人会如何看你?”
陆晚丞悠然笑道:“大概会觉得我是个超前的人才,然后将我列入什么‘大瑜八大家’之首之类的……”
林清羽无情打断:“做梦也要讲分寸。”
精心创作的打油诗不能刻在墓碑上,陆晚丞显得很失望,坐在轮椅上垂首叹气,看得花露母性泛滥。林清羽没有理他,去书房忙自己的了。
没过多久,花露端着一盘洗净的鲜枣找到他,欲言又止:“少君,您吃枣吗?”
“有话直说。”
花露踌躇半天,道:“少爷就最后这么一个月了,我觉得您应该对他好点,多迁就迁就他。”
林清羽淡淡一笑:“可是,他并不想被迁就。”
花露讶然:“诶?”
“他想方设法让我们放轻松,我们又怎能辜负他的心意。”林清羽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柔情,“告诉蓝风阁诸人,最后这段时日,我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和往常一样即可。”
花露听得似懂非懂,但她相信少君。她在大少爷身边伺候这么久,都不敢说了解大少爷,少君嫁进来才一年不到,就已经把大少爷看透了。
这大概就是文人墨客口中的知己吧。
棺椁是死者长眠之所,为丧仪诸事里重中之重。林清羽记着陆晚丞所言,挑选棺椁时,真的带上了他。凶肆不能把棺椁搬进侯府给他们挑选,只能劳烦他们跑一趟。
凶肆这种特殊的铺子一般开在街角隐秘昏暗的角落里。这一整条街几乎都是做死人生意的铺子,其中最大的一家名为无妄堂,正是林清羽委托的凶肆。
林清羽推着陆晚丞走在前面,欢瞳畏畏缩缩地跟在后头,双手抱臂乱搓,觉得这条街比外头冷上不少,阴风嗖嗖的,时不时路过一家门口摆放着纸人的铺子,能看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无妄堂的伙计得知侯府少君要来,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小人恭敬少君。”伙计看到轮椅上的陆晚丞,惊讶道,“这位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