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吧!逃离这人烟,就你和我,躲到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平静地生活,”旬氏将他的手拉过来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不要嫁给泰诣荤,不要当王后,只要我们俩,不,是我们仨。”
“我们仨?”朱旦石惊问,看到自己放在旬氏怀上的手,已明白几分,“你是说我们的骨肉。”
旬氏点点头。
“那泰诣垓怎么办?”朱旦石稍有犹豫后问。
“我,我,不要……”旬氏摇摇头,后退两步,“我不要他留在身边时时提醒我:这九年耻辱的经历,”她又想了想说,“对,送他到外婆家,在那里,他还可以更安定地生活,长大成人,有他姥姥的照料,我也可以不用挂念。”
“那你等我,回来后我们一起离开,过无人打扰的安宁生活,”他把旬氏的手一起压在她怀中,“为了我们的骨肉。”旬氏沉默良久,才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朱旦石。“我将日日夜夜企盼你回到身边,”她说,又嘱托朱旦石沿途悉心照料泰诣垓。怕泰诣荤察觉,匆匆离了朱旦石往宫里返回。朱旦石也护送泰诣垓继续向霞州国进发。
泰诣荤知道旬氏已有孕脉,大喜,即刻将青木氏降为妃子,封旬氏王后,赐凤冠霞帔。国王下令大宴天下,百姓有热闹凑,当然不管你王宫发生什么,于是流言自然而止,举国欢腾。国王的婚礼办得热闹非常,四海五洲之邻尽皆朝贺。婚礼当日,国王接到密信,说泰诣垓和朱旦石在回霞州国途中遇盗贼刺杀身亡。泰诣荤因除掉心头之患而放下心来,他压着密信,对新任王后只字不提。(后来旬氏知道儿子被泰诣荤暗害,也是导致她谋害青木氏,祸乱皇宫的根本原因)
而就在穿胸国举国欢腾的日子里,北境的黑齿国却经历了一场惊天的变故,重臣季氏险些被灭门。
冗事少叙,让我们看看陈永他们离开穿胸国之后的情形吧!
离开穿胸国,四人随流亡者一路风尘向前进发,行不到五十里,核桀荼乌便拿走了陈永他们身上的地图,虽沿途并未遇到敌人,但已把地图熟记于心的周雨江还是发现了端倪,他悄悄告诉陈永和刘富宽此行并非往绿谷隘口的道路。
“我昨晚偶然听到流亡者提到申虞公,还有邦灵什么的,”周培江也压低声音只让四个同学能听见,“我靠近点儿,他们就闭口不说了。”
“你们相信这些流亡者吗?”陈永小声问,三个同学都摇摇头。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动,是该自主行事了,”刘富宽说。
“如果我没记错地图的话,再往前走不管是到苍横还是牝羊岭都离绿谷隘口相去甚远,完全偏离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或许到牝羊岭要好一点,还有机会绕回去,”周雨江也赞同刘富宽的说法。陈永要大家再忍耐些时间,然后朝远处看看,“野外似乎比平常更安静了。”
“当然,这么冷的天,又快下雪了,你别指望会有多热闹,”刘富宽笑了笑,“不过还是得当心,这儿离角狼之野非常近。”
最后一缕阳光隐下山后,夜幕便笼罩四野,很快进入了黑夜。寒风凛冽,把雪花扬扬洒洒地吹落下来。燃上几支火把继续前行,他们决定到二十里外的牝羊岭再吃晚餐。雪越下越大,曲折陡峭的羊肠小道也变得湿滑难行,路面积雪在增厚,有些地方甚至根本没路,只能相互帮助着翻越那些直岩峭壁,幸好当初决定徒行,否则就得把马匹丢下了。终于下到山脚,踏上通途大道,更强烈的冰冻迎接着落雪不断增加着自己的尺码和压在树梢的重量,伴随枝头被折断的咔嚓响动,没入雪里吱吱的脚步声变得更加清脆而强烈。他们熄灭了火把,徒步行进在乱雪纷飞的黑夜。
到岔路口时,有流亡者喊饿,核桀荼乌便吩咐先停下来吃过晚餐再走,于是大家开始着手准备。吃东西的时候,从右面的岔路走来两个流亡者,悄悄地和核桀荼乌说了什么,他随即命令钻进右面的路。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周雨江问,“从苍横怎么到得了绿谷隘口呢?”
核桀荼乌的副将达尔干惊讶地打量周雨江,想他未看地图,怎么会知道,可达尔干并没有问,只是提高嗓门告诉四个同学,要先到苍横处理点急事,之后才折返回来去绿谷隘口。陈永他们自知强扭不过,只好跟着走。行十余里,到釜鼋,其形似伏鼋,背凸如反叩铁锅,四方有山为其足,高百仞,山缓林茂,入冬则冰雪覆盖。
“釜鼋山,又名背义坡,当年蜘蛛便是在这里将毒牙刺入了灵台侍童体内,”他们坐在锅底的中央休息,刘富宽环视四座平缓的小丘说,“蜘蛛遇灵台侍童投世,向天帝苦苦哀求与侍童同往,天帝应允,秘授护符与蜘蛛,要它于人间保护侍童。两物飘浮往人间而去,行至石真子衲摹衍呶的仙居之所,衲摹衍呶给二物启看灵台侍童于人间的生迹和尘缘,种种繁华如流光翡翠,浓浓爱恋似春日暖溪,看得两物目眩神迷。常言天机不可泄露,蜘蛛领略灵台侍童未来景象,渐生嫉恨之意,他们到了釜鼋山后,蜘蛛便将其杀害,自己冒充灵台侍童到人间领略了一番。衲摹衍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于天帝面前请罪,天帝感慨,罚他离开仙居之所困到无人知晓的地方,饥不得食,寒无蔽衣,上无梯绳可攀,下无坡道能行,夏被烈日,冬卧冰雪。除非遇解铃之人,不可灾难满结。”
“常言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叹那蜘蛛没受到任何惩罚,是天道无为还是天道不公?”陈永在余光中觉察到核桀荼乌面有愧色,“内陆诸国流传着一部戏叫《变生劫》,说的就是这个故事,它的源头却要长得多,还记得浮玉山上,肭仂靼泽就唱过其中《桃花仙子》那一段,仝袤曾说核桀荼兄也常年居于北境,可也能唱?”
核桀荼乌笑着摇摇头:“文人雅士之事,我们一介武夫可做不来。”
“要不你唱来听听,也让我们粗人学学,”达尔干对陈永说。
“唱什么?上路了,”核桀荼乌叫起坐在雪地上的流亡者。
“你曾是蓖箩国的英雄,拒不为申虞公收买利用,才愤然带着流亡者离开了他的势力范围,历尽多少艰难困苦走到今天,”陈永跟在核桀荼乌后面,小声和他说话。核桀荼乌不理不答,连哼哼也没有,自顾着埋头走路,最后他干脆很不耐烦地说:“留点力气赶路吧!”
“我明白他为何对你深信不疑,换作是我也一样,毕竟我们敬佩心中的英雄,”陈永继续说,“那,达尔干呢?”
核桀荼乌停下,回头定定地打量几眼陈永,拍拍他的肩膀,两人并排着往前走,陈永不再说话,周围也只听见鞋子陷进雪里的声音。离釜鼋山已经很远了,他们被拉成长长的纵队继续行进。
前面的哨探发现被杀死在路边的几只食人兽,在它们皮毛上没有雪堆积,或许刚死不久。而突然从挨近尸体的地方亮起两只火把,勇士把我们挡到后面,抽出武器面向火光站好阵势。
“我就猜到你们会打此路过,”火把后面的黑夜中有人喊道。
“这条路是最安全的,”核桀荼乌回应,“敢问二位兄弟是何人?”
“当然安全,申虞公不可能阻止你们把四个人类送去交给他的秘使,事实上他正巴望着呢!”随着另一个声音,李笑苏和何赣熟悉的脸出现在火光下,双眼炯炯地注视着流亡者。
“二位也是自己人,在劈锋嶂救过我们,别误会了呢!”陈永喊道,四个人就要去见李笑苏和何赣,却被流亡者制止了。
“什么?我们不过是到苍横那面处理点急事,为什么要退回去?”达尔干问,“二位凭什么阻止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