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作完,远处的仆从上前来替他收夏画,同时禀报访客:“公子,顾山卿来了。”
苏明雅握着手腕放松的动作一顿:“来多久了?”
他作画时不喜被打扰,仆从知道他的规矩,答道:“四刻钟。”
“一直等着,没有走?”
“是,也不多话。”
苏明雅轻咳一声:“带他过来吧。”
“是。”
苏明雅微咳着望向竹林,方才那幅画他画了五刻钟,如果顾小灯提前一刻钟来便好了,顾小灯可以在一旁帮忙调色,他可以将剩余的渥丹点在顾小灯手上,犹如作画。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苏明雅作完画时总有些疲倦,咳嗽声停不下来,脚步声渐近,多日不曾靠近的小家伙来到他身后,轻手轻脚地帮他顺气:“苏公子,你还好么?”
苏明雅轻喘着摇摇头,倦倦地带着他坐下,垂眸便看他的脚:“上午见你走路不对,你呢,还好么?”
顾小灯缩了缩脚,笑道:“我好着呢!”
苏明雅边咳边缓声:“那我就放心了。”
顾小灯给他顺了好一会,絮絮叨叨说一些日常琐事,苏明雅也不拆穿他的紧张,在咳嗽的间隙里含笑应上几声。
他是纵着顾小灯的,纵他亲近,纵他聒噪,纵他忽远忽近,给足了充分的平等意味。
顾小灯啰啰嗦嗦地说了半晌废话,苏明雅停下咳嗽,温和地看着他。
顾小灯在无声的宽纵里逐渐放松,半晌,他局促地戳着手指,似乎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难为情。
“苏公子,我、我……”
“嗯,我在,你有什么话,我都听着。”
苏明雅的语气是那样温柔,顾小灯眼眶潮湿,期期艾艾地说了出来。
“苏公子,你能和我做朋友吗?书院的日子很长,我一个人的话,可
能会有一些无能为力……你之前说过,如果我需要避风港,就、就来找你。”
说罢他耷拉下脑袋,两手交握,窘迫地绕着两根拇指。
苏明雅看到了他眼里噙着的泪光,这回他见到了楚楚可怜的顾小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这副神情也很适合他。
应该是更适合他。
一个明媚健康之人罕见的痛苦,对于苏明雅而言,就像一簇欣慰的罂粟。
顾小灯的眼泪取悦到了他。比起顾小灯的笑,他更喜欢他此时眼泪打转的模样,他喜欢他不声张的凄楚。
“好。”
顾小灯仰头呆呆地看他。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苏明雅抬手轻揩他鼻尖,“但我等你的邀请等了许久。”
顾小灯睫毛簌簌,眼泪打转了三圈,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对不起……苏公子,我原本不想麻烦你的……我原本想……”
“想找别人?”
顾小灯抽抽噎噎:“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啊?”
“没关系。”
苏明雅揩过他眼角,单手捧上他的脸,顾小灯哭得脸是红的,衬得他的手愈发苍白。
他边哭边抓住他的手握着,不楚楚可怜了,而是生龙活虎地边哭边骂:“苏公子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竟然有变态!有一个咬我脖子,中午还有好几个人围着我一顿乱轻薄,他们真是有……有毒!对不起,我一只胳膊拧不过那么多条大腿,我就厚着脸皮来找苏公子你了……”
苏明雅吵得耳朵疼,索性伸手将顾小灯揽进了怀抱里。
世界便安宁了。
“不用怕了,我做你唯一的朋友,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