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碰了碰他嘴唇,那人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白凤眼珠子一转,心道:难道他知道自己熬糊了,所以不肯吃?
白凤初试手艺,不肯罢休,柔声讨好道:“大哥,大爷,你尝尝罢?不要看这只是一碗白粥,但是它包含了我的心血,我的热忱,我的希望!并且富含营养,你吃了就会身体强壮,全身的病痛都不见啦!”
她就像幼儿园老师孜孜不倦的哄孩子吃饭一样,好说歹说,那人还是紧紧闭着嘴。
“好啊,敬粥不吃吃罚粥!”白凤将碗一搁,撸袖子假意去掰他的嘴,岂料那人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好像就等着她来塞似的。
白凤目瞪口呆,想到自己和此人自打见面,就没见他张开过嘴,不可置信的问:“你……你也不能吃东西了?”
答案显然意料。白凤看了看那碗粥,不吃是不行的,别等她好不容易伤治好,却活生生给饿死了。她迟疑片刻,伸出双手,避开伤口,一手扶着他后脑,一手将他嘴巴拉开,随即以左手两根指头撑住上下牙齿,指腹划过湿润的口腔,带来诡异的酥麻感。
白凤战战兢兢的提醒道:“不……不许咬人。”
说罢伸出右手去够床边的勺子,那饭碗放的又远,白凤不得不跨个马步,以一个奇怪的造型拿起勺子,舀了饭往他嘴里送去。
虽然嘴巴打开了,但是等白粥送入他嘴里的时候又遇上难题。他不能咀嚼,只能微微仰头让白粥自己流进食道,稍有不注意,米汤就顺着口角流下。
“哎!幸好我没给你蒸干饭,不然你非得噎死在这儿。”白凤埋怨的拿毛巾给他擦干净,干脆将毛巾摊开,给他围在脖子上,就像小孩子的围嘴。
也许那人也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不堪忍受,不知他想到何事,猛然抬手将毛巾拂落。这动作过大,扯动创伤,而他眼神冷硬,死死忍着痛处,似乎隐忍着极大的苦怨。
白凤怒从中来,气呼呼的将毛巾捡起,“你发癫了吗?不吃拉倒!”
说罢正要赌气离开,忽然衣角被一把扯住,回头一看,只见那人浑身抖如筛糠,双目圆睁,手肘撑着挪动,床单被子都纠在了一处,他重心不稳,摔下床沿。
“喂!”白凤到底心软,忙上前去扶他,那人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五指几乎在她腕上戳出几个洞。
他浑身不停哆嗦,摸到饭碗,伸出食指沾了米汤,在地上颤抖的、迅速的写下一个字。
“逃”。
☆、农家
正当白凤惊疑不定之时,忽而听见远处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她也顾不得为什么要逃,一把抱起他,推开跳窗就要离开,却被对方一把揪住衣襟制止。
白凤正待询问,那人眼神往上一瞧。白凤跟着看去,却见房顶悬着一个大箩筐,想来这会儿闯出去已来不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躲在房顶自然极好,但是四周连梯子都没有,她她她怎么上得去啊!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外一阵马嘶。
白凤焦急下一跺脚,身子蓦然一轻,竟一跃丈许,堪堪抓住捆箩筐的绳子。她看着自己的双脚目瞪口呆,来不及震惊,正欲将那人推进箩筐里,就听屋外蹭蹭拔刀之声,“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旋即涌入一大列官兵。
领头的那名军官一抬手,厉声喝道:“给我搜!”
登时几名官兵在屋里一通翻箱倒柜,但皆无所获。
那军官不由必然大怒,问:“他们人在何处?”只见此间的主人那老头子躬身作揖道:“军爷,我离开之时,他们尚且在屋中,绝不敢欺骗您啊!”
白凤左手抱住那人,右手死死的拉着绳索,身侧有一个箩筐,还不能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这姿势别提多累。
没曾想自己和这老头子无冤无仇,为何他要想不开当坑货!
白凤想不通,神情激愤的扭头一看,身侧的人眼神淡漠,似乎早已见惯。但他这时手无缚鸡之力,断然不敢被发现,用仅能活动的手死死圈住白凤颈脖,白凤差些被他勒断气!
算了算了,这种时候就不和一只树袋熊计较了。
白凤心下一凝,疑惑不解:看样子这些官兵是要抓他的,那他到底是谁?
便在此时,那领头的军官走到卧榻处,伸手一摸被褥,又看向大开的窗户,凛然道:“还是热的,他肯定刚刚离开不久,追!”语毕跳窗而出,一伙人哗啦啦的朝西边奔去。
屋里又恢复一派静谧。
白凤松了口气,正准备松手跳下地,忽然胸口被人一按,却又是那人牢牢的瞪视她,示意她不许轻举妄动。
若不是白凤腾不出手,否则非给他一个大耳刮子,丫的手往哪儿按呢!
便在她面如火烧之际,门口光线一暗,闪身进来两人,瞧那面目,果然是先前领头的军官。这人在房中踱步端详,不知在想甚么。
他身旁的副手低声说道:“刘大人,是不是这老头给认错人了?”
那军官鼻下冷哼,压低音量,在他耳畔轻声说:“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你想想看,上德帝早已亡了,延庆太子倘若不死,定会回大理谋权取其皇位。新帝登基不久,正是你我立功的大好时机。杀了前朝太子的人头,也替新帝了却一桩心腹大患,此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焉得少么?”
副手闻言大喜,连连点头,脱口就道:“正是!”他音量拔高,随即猛然捂住,蹙眉悄悄的说,“可小人听言,延庆太子此前在湖广道上遇强仇围攻,虽然尽歼诸敌,自己却也死在当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