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溪没有回话,只是想甩开周生生的手劲小了许多。
“你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么?”晏溪看着隐隐露出屋顶的上清观,随意向身侧的周生生问道。
“夫人呢?”周生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周生,若是回答了错了,被晏溪发现那就不妙了,还不如转移一下话题,反问晏溪。
“来过一次。”
来过?和谁来过?为什么而来?这些问题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下子冒了出来。晏溪有那一问就证明她并没有在婚前和原主周生来过,那是和谁,喜欢的?周生生二十四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心口难以言说的郁闷,将今天的好心情都败坏了。
周生生握住晏溪的手不自觉地加了一分力,但不至于会捏疼晏溪。
站在最后一级之上,沉闷的气氛才被周生生的一语打破。周生生指着上清观门前的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大,看来已经是上了年头的了。上面还挂着许许多多红色的丝带,丝带上都写了字,估计都是一些祈愿吧……
“待会我们也写个,挂在树上。”
槐树周围围着零星的几个人,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两个。距离槐树几步处还支棱着一个算命摊子,明黄的幡子上写着八个大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倒是和之前所见的那些问人收钱说的天花乱坠的很不一样。
“想算命?”晏溪看着周生的视线盯着算命摊子久久不移,遂而说道。
周生生摇了摇头,幡子上都写明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人的命运哪是算命的一两句话能够说的清楚的呢。行自己事,守住自己就好了……
“夫人,咱进去吧。”
今日的周生好像是有一点不一样,尤其是看见那个算命摊子之后,总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忧愁萦绕在周生的身上。只要周生没有什么越矩的行径,晏溪便顺从地如个猫儿一样,任由周生将自己牵进观中。
不出所料,观中唯一的一座铜像就是月老像。前头还有零星的几个妙龄女子,有两三个都聚在一个红色长桌旁,估计是一起来的,都在挑选和心意的丝带,吊坠。还有的则是拿着买来的长香想要插到外面的大香鼎里面去。
看着空着的蒲团,周生生虽然心里面还记挂着晏溪所说的来过,但想着今天毕竟是晏溪的生辰,自己也没有必要总是生这种闷气。周生生扭过头,看向晏溪,神色温柔。
“都来了,我们也拜拜。”
晏溪眼睛清朗,但是却没有想动作的意思。也是,这姻缘庙一样的地方,晏溪不喜欢和自己一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想到这里,周生生的眼角低垂,原先眼睛中可见的星光都黯淡了下去。
周生生只能放开手。撩开自己的衣服下摆,自己一人跪在蒲团上,诚意十足地仰头看向这尊巨大的月老铜像。
我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卷入这个世界的平凡人,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一愿父母安康,如果自己真的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也只能默默为他们老两口祈愿了。二愿……周生生回头看了一眼只身长立在一边,如仙人下凡一般的晏溪。
二愿五年光阴,尽人事听天命,长公主平安喜乐。周生生双手合并,拜了三拜。
还不待周生生起来,余光一看,晏溪正跪在邻近的蒲团上。
周生生唇角微微上挑,眼睛中也有了笑意。随着晏溪的动作,又拜了三拜,这才起来。
庆生(下)
“夫人想要求些什么吗?”周生生走到摆放丝带的地方,右手拿着一支笔。虽然说右手写字还是不太顺手的样子,但是在外头,还是与平常人一样才好。
钱,权,公主都有,实在是想不到公主会缺什么。
忽然一个念头在脑中出现,周生生将丝带置于桌上,捻指挽袖,大笔一挥,河清海晏四个字落在了丝带之上。
“夫人看看,可是心中所向?”
晏溪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大字,河清海晏……是自己毕生的追求……
晏溪看向周生,眼神愈加柔软。他,却是是一个少有的良人,若是在周府做一辈子的嫡公子,会很幸福吧……而不是卷入朝堂漩涡……
待字迹干透,周生生将丝带翻到背面,不再饱蘸浓墨,反而是用着极轻巧的劲用淡淡的笔墨在背面写下共结连理,举案齐眉。
相敬如宾太过冰冷,周生生其实并不喜欢,不如举案齐眉来的温暖顺心……
晏溪看着周生这样的举动既有暖心,又有不解,但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疑虑问出口。
周生生牵起晏溪的手,走到外头的老槐树下。上面彩铃随着风动儿铃铃作响,槐树下站着的晏溪与周生都是上等容貌,在树下站着如一对璧人一般。让周围的人都有些自惭形秽,倒是没有人敢上前破坏这一幕。
晏溪素手摸在这老槐树的树干上,苍老粗糙的触感,能让人感受到朝代的变迁。
宫里面也有一棵同样树龄的老槐树。记得幼时父皇常抱着自己去槐树下玩耍。听身边的嬷嬷说,这老槐树是前朝的一位受宠的贵妃入宫后亲手栽下的。那位当朝的皇帝十分宠爱这位贵妃娘娘,一度荣宠超过了皇后娘娘,算是极度的宠妾灭妻了。最后两人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局,前朝覆灭,贵妃与皇帝两相自缢……
世人都说这贵妃是红颜祸水,若是没有这号人物,估计前朝还能再延续个几十年。晏溪却不这么觉得,即使没有那号人物,也会有其他的人,究其根本原因不过是国家的腐败罢了。千里河堤溃于蚁穴,不过是因为内里早就已经烂透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