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拜佛。
在济福寺。
我何其激动。婉婉怀孕了。我想是可以赎罪的吧,是看得到盎然春日的吧。虽然不能像平凡夫妻那样,但可以一同跪拜,我已满足。磕头那际,是我前所未有的虔诚——
愿我佛有灵,护佑婉婉。若有余力,可否容我纠错,我非穷凶极恶。
施粥后不久,官家问我如何看坊间四起的“魏贼作恶多端,假意施粥,焉能赎罪?”的说法,如何看“官家圣心蒙蔽,重用奸臣魏贼”的说法。
望着面无表情的天子,我知了。
唯有奸臣一死。
那顿鞭子是打给我的,让我认清自己不过是一把由他掌控的刀。
魏府的密道,东水巷等等,我和婉婉的事官家大多知晓,或许他知婉婉于我而言之意义,又或因为约定,是而很多事上装作不问,成全了我和婉婉。
譬如除夕夜。
然而,我和婉婉的最后一个除夕夜终究被他亲手捏碎。
警告和惩戒我这把刀脱了手。
可现在,我不想死了。
我有些不甘,为了达成官家计划的最后一步,我必死无疑吗?为何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天子一怒,是不加掩饰的怒火和惩罚。
身上勾出皮肉的鞭痕是反抗,是充斥希冀。
然而,所有期望在残血夕阳下随着大片大片的红色碎成齑粉。
死了。死了。在这里,生出死寂。
我忘不了,平安看到我来时安息闭上的眼神,忘不了,婉婉那染红的衣裙。
是我罪孽深重,是我拖累了他们。
天子怒容,我之命运已然想见,摆在了端坐宝座上的官家面前。
我是如此渺小,不如浮沉。
既如此,似乎,我尚可以利用官家那仅余的一丝怜悯和当初约定,最后可为婉婉和平安报仇,为我和婉婉争得最后时光和最体面的告别。
第三次拜佛。
在峪州,小山,小寺。
最后一人,我要杀李文。与顾雪鸿有勾结,明里暗里向吴王投诚,与我作对,对婉婉有威胁之人。
只是,仍然迟了。
李文并非狱中病死,是我亲手,折磨至死,犹不痛快。
官家对此不闻不问,任由我行此残忍,我甚至想放声大笑。
官家啊官家。
我又犯了大罪,可我早已不在乎。
我本就立在血泊罪恶之中。
寺中果真如婉婉所言,来往者甚多,香火袅袅,我久久凝望慈目佛像,深深磕头,阖目,到底忍不住想求一求,问佛——
平天下民怨,换一朝安稳。我可算做件善事?可能消我身上罪过?可能换婉婉平安?可能……换我下辈子再遇婉婉?
刑场谩骂叫好迭起,场内布满烂菜叶臭鸡蛋,幸好距离较远,有台子,没有弄脏我的新郎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