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阿云嘎才进编制,帮着打下手带孩子。黄子生得俊俏,人又伶俐,还恰好和林城的房产大亨一个姓,夫妇俩多年来没有孩子,又热心慈善,便把黄子领回了家。如今这份光景,难保这份情谊会不会如履薄冰。
“可能,有点难吧。”郑云龙还是说了实话。
“大龙,你下午有空吗?能去接黄子吗?”
郑云龙听着有些心酸,阿云嘎一看就是想到了自己,年少的孩子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放眼望去天地无垠,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片蒙古包。
“行。”
…
下午的阳光没那么刺眼,但温度高得就像进了蒸笼。一大堆记者乌泱泱地挤在门口,把警局围得水泄不通。郑云龙无奈只能站在外围,等着等会儿黄子弘凡出来,见缝插针地把人撸走。
放眼望去,爆点新闻的新闻车格外显眼。周深和王凯站在最前面,身边跟着一群小记者。郑云龙本想过去说些什么,结果被重重人海淹得只能作罢。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郑云龙以为是黄子出来了,正打算扎进人群带人,没成想记者全往反方向跑去。郑云龙顺着方向看去,黄先生和太太从一辆轿车上下来,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互相搀扶着,没有保安和侍从,有些蹒跚地往前走,一言不发。
黄子弘凡恰好从警局出来,看见这一幕愣在当场。他怎么也想不到养父母还会露面,就像所有人都没想到一样。
老夫妇穿过记者已经是大汗淋漓,伸手揽过僵硬在原地的黄子,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弘凡,咱们回家了。”母亲摸了摸他的脸,“几天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黄子弘凡点点头又摇摇头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夫妇搂着他,有些艰难地够着他的肩膀,在记者不断申到面前的话筒和嘈杂的提问中沉默着向前走。
郑云龙看着这一幕,五味杂陈。夕阳的余晖穿过重重阻碍打在这一家三口身上,模糊了他们的身影。
周深没有跟上前去采访,就这么站在原地,依靠着新闻车。郑云龙靠过去,放缓了语气:“深深,你看到了吗?”
“什么?”周深视线没离开黄子和他的父母。
“人性。”郑云龙说道。
“我记得你当年说,你做新闻的目的是为了探寻真相,探索人性。这么些年来你觉得人性本恶。是,我也相信人性本恶。”
他挥手一指:“可不代表人性没有爱和善。”
第21章chapter21
如果法律不忠于正义,只以实利为目的,那么,法的公正严肃就不复存在,实利也将不能得到。
——祁克《德意志私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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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染酒馆迎来了稀客,郑云龙带着周深来了。周深身上印着“爆点新闻”的工作服还没脱,方书剑远远地看着熟悉地工作制服,下意识开始缩着身子躲避,被简弘亦一把捞回来:“别怕,老熟人。”
简弘亦对周深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拉开椅子让他坐下:“深深,好久不见。”
方书剑还是胆怯,低着头一个劲儿拿着抹布反反复复擦眼底那一小块桌板,大理石被擦得锃亮还不撒手,高天鹤看不下去了,拉着他的手给他掰开,瞪他一眼,方书剑立马乖乖坐直。
郑云龙被这一幕逗笑了:“书剑真是乖了不少。”
周深不说话,抬起眼淡淡看了方书剑一眼。常年做新闻阅人无数,眼睛一瞟就像要把人的灵魂看穿,方书剑往后一缩,总有一种在他面前毫无隐藏的错觉。
可惜周深这一眼,真没看出什么魑魅魍魉。
“怎么今儿个有空来我这儿了?”简弘亦笑道。
“有些事情想不通。”周深回答道。
简弘亦来了兴趣,手臂托着上身微微向前倾:“什么事?”
“为什么有些人犯错能被轻易的原谅?”
方书剑浑身一僵,郑云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喝着酒,摆出一副凡尘俗世与我无关,连戏都不想听的样。
“公诉和警局联合起来杀了人可以因为一句工作重大失误最后只用降职,暴力犯杀了人可以因为辩护律师和程序逃过死刑,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杀了人可以不受处罚,甚至他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没一个人怪罪他,为什么?”
简弘亦听完他的诘问,面不改色,就像听到的只是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普通的问题:“没有为什么,世界就是这样,规定就是这样。”
“那人命和他们背后的家庭就活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吗?”周深追问着,用尽最大的力量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眼睛几乎盛不住泪珠,又被他倔强地抬着头,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