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口气,呼着杯中的热气埋头喝咖啡:“没关系,如果生病我会记得找你报销医疗费用的。”
他怔怔看着我眨了眨眼,眉眼完全舒展开来:“嗯,好。”顿了顿,在我面前蹲下来,声音温温软软,“坐地上会着凉的。”
“我还没有这么脆弱……啊——”我抬起头打了个呵欠,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这样挺好的。”
沢田懵懂地点点头,索性也在地板上坐下来:“困了的话,可以去楼上的客房休息一下。”
我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时钟,冲他笑了笑:“算了,等到了时间直接去上班好了。”咖啡的温度隔着杯壁传过来,我下意识缩了缩,抬头问他,“你……”话刚出口我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这次的那帮人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沢田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瞬间僵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他低下头,覆在发上的毛巾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们……”捧着瓷杯的手掌微微收缩,寂静的大房子里可以很清楚地听见他中指上那枚指环摩擦着杯壁时发出的微弱战栗声。
我看着他修长的指节不住用力不由皱了皱眉,紧接着他的声音在毛巾底下低低响起来,“那些人不仅让山本受了重伤,而且还害得京子……ちゃん和栗山さん也差点受伤,所以……”
我被他对京子的称呼怔了那么一瞬。就像京子在最后叫他“阿纲君”一样,我猜这是不是就是当年他对还未成为他女友时的那个少女的称呼呢?
他们的关系又倒退回七八年前。但这个“退化”里又似乎带着某种微妙的转变,也许、这可以是某种进化也说不准。
如果可以往好的方面发展,那将是大家一致的愿望。
在我出神的这几秒钟里,沢田又抬起头来。他微微皱起眉,棕色的眸中有锐利的寒芒倏忽闪过:“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沢田纲吉。
平日里的沢田温厚腼腆,甚至连不经意的触碰都会红了脸颊;那日来救我们的沢田沉着冷静,似乎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强势的威严。
但都和这个时候的沢田不一样。
现在的他似乎混合了那两种特质,身体里的温柔与强势相互缠绕,最后交织出褪去了天真的坚定。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着不容忽视的铿锵质感,“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伤害了同伴的人!”
我看着他,心脏突然毫无预兆地抽痛了一下。
大四那年十九岁沢田的笑脸在这一刻从脑海里划过,我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到哀伤。虽然是极微弱极微弱的感触,可就是无法忽视。
你看,成长就是那样矛盾的东西。新生必然伴随着毁灭,而在毁灭的同时也必然会有新的东西产生,这永远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我预感到,自己大概要永远失去当年那个青涩单纯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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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预感很快得到验证。
第三天的早报头条就是“drani二世爆毙家中,黑手党新星依然陨落”。后面是一大堆的分析猜测,形形□甚至连情杀这种原因都列举了出来,最后还有警方和所谓专业人士对这起案件的推断。
但其实在西西里的人都知道,类似的新闻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警方目前也还没有那个闲暇打破与黑手党之间的平衡。
我看着报纸眨了眨眼,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沢田终于还是出手了。他们当时只是将那些参与者软禁了起来,而现在这些案件足以说明他甚至是整个彭格列的态度了。
——不要妄图觊觎彭格列的地位。沢田纲吉也不是好惹的。
杀鸡儆猴——应该也有这个效果在吧。
注意到这个从来不关心时事的我竟然也对这一期的报道这么感兴趣,隔壁的ivana眨眨眼凑过来悄声笑道:“其实啊~我觉得这个老大肯定是被对手干掉了吧~”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连脸上的笑容都掩饰不住那种激动,声音依旧软绵绵的,话尾习惯性拖得长长,“你看你看,这里说他整个家族都在一夜之间被灭掉了不是吗~听说这几年有很多新型的黑手党家族在崛起呢~肯定是竞争对手吧——”
ivana耸耸肩,最后伸个懒腰又挪了回去:“a,还是先工作吧工作~为什么最近的案子越来越多了啊~”
后面有人笑道:“因为ivana你最近忙着出去约会了啊!”
“就是就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熬夜怎么行啊!”
ivana嗔怪地叫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娇羞:“不要笑话我啦~!”
“这是新八卦吗?”被他们这么一说,我倒是稍微有了点兴致,合上报纸随便往旁边报架上一放就接道,“ivana上个月不还是单身吗?”
身旁这个娇小的女子立马低下头去,红着脸摆弄起自己金色的小波浪卷发:“嗯……就是上个月末在酒吧里认识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看她这副甜蜜的模样,显然已经是一幅泥足深陷的幸福小女人样了。
工作室里顿时响起欢快的笑声,有人干脆趁机起哄道:“下次聚餐的时候把那位带过来吧!顺便那顿饭让他买单了!”
“喂喂!这么做不合适知道吗!应该直接说‘让那位请客’!”
“啊~你们真是太坏了~知道了啦,有机会会带他来见大家的~”ivana眨眨眼,扭头看我,“对了,上次千寻不是有事吗?这次一起吧~”
我点点头应了,笑道:“好啊,如果你那位请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