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嘉树这个废柴不是打篮球,是被篮球打,好在有季冕帮他出头,否则输惨了。兄弟俩一个狼狈万分,一个游刃有余,进球之后击个掌,抱一抱,场面比剧本中描写得更妙趣横生,也表现出了凌涛更为柔软、更为温情、更为生活化的一面。若是把这副面貌与他后期的残忍疯狂做对比,剧情会更有矛盾性和冲突性。
肖嘉树认认真真地打篮球,完全忘了在演戏,直到季冕退到场边,用怀恋的目光看着自己才清醒过来。季冕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很欣慰,又似乎透着几分沉重。但无论怎样,在面对弟弟时,他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微笑,那微笑很温暖、很轻柔,像雨露一般洒在肖嘉树身上。
肖嘉树不知怎的竟想起了“末路”那场戏,凌涛用沾满鲜血的手一遍一遍拢着凌峰的骨灰,最终平静地死去;转念又想起“弑亲”那场戏,他抱着凌峰的尸体,用绝望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小峰你不明白,人的手一旦染黑了,永远都洗不白。”
为什么洗不白?不是他不想洗,是不能洗。他如果变得软弱,第一个受害的绝对是弟弟凌峰。他这一生都在呵护着凌峰,把最美好、最光明的一切都留给他,却最终失去了所有。
肖嘉树的心一下子就被这种义无反顾的爱占满了。他把球扔给别人,站在篮筐之下冲哥哥微笑。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温暖、多纯粹,他只是热切地期盼自己唯一的亲人能获得幸福。他小跑到季冕身边,真心实意地道,“哥,你是不是该结婚了?你别总顾着我,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我长大了,从今往后换我来照顾你。”
季冕拍拍他肩膀,柔声道,“我等你结婚之后再考虑个人问题。还玩吗?不玩我们就回去?”
“不玩了,我去喝口水。”肖嘉树摆摆手,朝场边的饮水台跑去。
季冕盯着他的背影,笑容由深变浅,最后定格为凝重。他拿出手机,沉声道,“终止ebo计划。”由于弟弟的存在,他不想把灾难带入这个国度,而此刻的决定正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cut!”迟迟没动静的罗章维大吼一声。
肖嘉树喝了两口水,又在篮球场边坐了坐,等强烈的心疼感过去才慢吞吞地走到导演身边查看视频。季冕却站在原地许久没动,然后以手掩面缓缓摇头。
方坤见势不对,连忙走过去询问,“你怎么了?”
季冕放下手,哑声道,“我刚才入戏了。”
“啊?”方坤惊讶极了,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了解?季冕属于典型的表现派演员。什么叫表现派?用法国著名的表演艺术家老科格兰的话来说:演员必须能够自制,尽管他扮演的人物热情如火,他却必须冷若冰霜,他必须像个无情的科学家似的解剖每一根颤动的神经,剥露每一条跳动的脉管,任何时候都要使他自己像一个古希腊神一样,以免心里的热血冲上来破坏他的表演。
季冕正是这样一个冷若冰霜又无情无欲的表演者。他可以轻易让别人入戏,但他自己哪怕已化身为角色本身,内心也毫无波动。他的理智永远在操控他的身体和情感,使他外在的表现无懈可击。
但此时此刻,他竟然说……他被带入戏了?那个人还是刚入行的肖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