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清瑜的眉皱起看向如娘,如娘看见清瑜神色变化,腿一软就道:“妾知道妇人不该妄议朝政,只是,只是,那是妾唯一的女儿。”说着如娘想哭可又不敢哭出来,只是抬头看着清瑜,清瑜轻叹一声:“那是你的女儿,可也是陛下的长女。”
这话让如娘抓到救命稻草,顾不得什么伸手去抓清瑜的手:“娘娘,也就是说,凌儿一定会没事了?”清瑜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抚,这才道:“还有一月就是三公主出嫁的日子,你啊,还是先忙这头吧。”如娘低声应是,可是这心还是牵挂着纯凌那边,清瑜怎会看不出她面上神色,眉微微皱了皱才道:“凌儿会回来参加她妹妹的婚礼,你不必挂怀。”
纯漫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三,纯凌很早之前就说过要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如娘一直在操办纯漫的婚礼,方才也是从纯漫那边直接过来的。听到清瑜这样说,如娘的心这才全都放下,脸微微红了:“方才妾那样从三公主这边过来,只怕吓到了三公主,真是不应当。”
清瑜勾唇一笑:“你也是担心凌儿,只怕漫儿也挂着她姐姐,你回去可要好好安慰漫儿。”如娘应是退下,看着如娘走出大殿,清瑜面上的笑慢慢收起,虽然安慰住了如娘,可是实际情况又怎会如方才说的那么简单。
纯凌此时应该已经离开了幽州,毕竟从幽州到京城也要一段时间。清瑜用手按一下头,刚转身就看见陈枚站在她身后,清瑜用手拍一下胸才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出个声,差点吓到人了。”
陈枚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出言安慰,只是皱着眉道:“我方才,已经让人出去传召,诏,”说着陈枚似乎鼓足勇气才能把话说出来:“诏幽州节度使卢隆进京。”清瑜后退一步,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陈枚,剑南和凉州从此不再设节度使的诏书刚才发出去,此时陈枚再招幽州节度使入京,是个人都能猜出他的想法。
陈枚上前一步刚要说话,清瑜已经开口:“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说好的,幽州那边慢慢来,总要等到凌儿全家到京,再过个一两年,你此刻发出诏书,这要有个万一,你要如娘怎么办?她跟了你快三十年,所有的,唯独这一个女儿。”
陈枚用手按了下胸口,面色有些变,清瑜刚要唤宫女进来,陈枚阻止她:“清瑜,我没多少时候了,幽州总是大患。煊儿过了年才十三,我要在,要在他登基之前把这些都做好。清瑜,纯凌是我女儿,可是煊儿也是我的儿子。”
这话听的清瑜大惊,伸手扶住丈夫的胳膊:“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去游天下,你六十以后再去也不迟。现在你离六十,还有十来年呢。”陈枚看着妻子,轻轻说了一句:“若我活不到六十呢?只有四五年好活呢?又当如何。”
清瑜大惊,手一推就把陈枚险些推倒在地,陈枚的身子动了动,清瑜使劲喘了几口气才道:“我不相信,公公活到快八十,婆婆去世时候也年近六十,你怎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陈枚再次按住胸口,声音还是那样轻柔:“清瑜,你总还记得我这次去凉州的时候曾经受过伤。”
记得,这清瑜怎么会忘记,当时的军报上称陈枚仅仅是手臂上中了一箭,随行军医已经处理好了并无影响。尽管这样轻描淡写地写了,清瑜还是担心了好一阵,直到下一次的军报,陈枚亲自写了信回来清瑜才安心,但就算这样,清瑜还是让人送去很多药材补品。
此时陈枚提起这件事,那当初的受伤并不是轻伤。陈枚拍下胸口:“当初中箭的地方并不是胳膊而是胸口,而且,箭上有毒。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才说出中箭在胳膊。”
清瑜震惊的泪都没有:“你,为何你连我都瞒?”陈枚笑一笑:“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樾妹妹和随行军医罢了,而且,随行军医已经被,”清瑜模糊记得跟随陈枚出征的军医在回京之前由于一场意外坠马而亡,陈枚当时还下令加厚抚恤军医家人,荫军医一子为七品官,剩下所有的儿子都入太学读书。
当时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心上好过些,清瑜想到陈樾,抬头看向陈枚:“樾妹妹,在这几年是不是不能回京了?”陈枚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表现了一切。清瑜觉得手心处有些发凉,低头不去看丈夫,毕竟,有些事还是不一样了,纵然自己想和原先一模一样,但此时已经成为天家,所考虑的事牵涉到的太多,并不只是单纯的兄弟姊妹和夫妻了。
清瑜低垂着头,陈枚长叹一声:“我知道你这时不满,可是清瑜,我们现在,已不是凉州城里的那对夫妻了。况且,我会尽一切对炀儿好的,再等几日,我会给炀儿吴国公的封爵,炀儿这一生都会过的平安富贵的。”
清瑜这才抬起头,看着丈夫已经泪盈满筐:“陛下,此刻我才知道陛下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你,为何不告诉我?难道……”说着清瑜别过头不去看丈夫,陈枚拉起清瑜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这里,你已看不出什么,但那日军医说的很清楚,那箭擦着了肺,箭头上的毒虽已经解了,但那毒十分阴损,我的寿元是不多了。”
陈枚的声音很低很平静,清瑜用手捂住耳朵:“我不要听,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告诉我?”陈枚把妻子搂进怀里:“我以为会好的,可是这几个月,我早上起来时候,总是有些咳,我曾出外寻访过名医,他们都说这是当初受伤后没修养好,一到冬日就会复发。清瑜,京城已经入冬了。”
说着陈枚咳嗽几声,清瑜放开捂住双耳的手,看向自己的丈夫:“所以你知道瞒不过我了,这才告诉我。你怕自己时日不多,所以这些日子步伐越来越急,想用雷霆手段把局势迅速稳下来。可是你竟忘了我,竟不相信我。阿枚,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坚强。”
陈枚伸手摸上妻子的脸:“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我丢下个烂摊子给你们,要你们孤儿寡母受欺负。清瑜,你嫁了我这么多年,有多辛苦难道我不知道?我出外征战的时候,都是你在家打理着一切,我愿你在我死后,做个安安心心在后宫中享荣华的太后,而不是还要操心朝政。清瑜,我不是怕你干政,我是舍不得,舍不得你还去操心。”
清瑜的泪已经流的满脸,看着丈夫声音有些哽咽:“你舍不得我去操心,那你认为,我舍得你瞒着我做这些事吗?我们是夫妻,从我嫁你,你同意我话的那日起,我就把这颗心全给了你,也要你的你这颗心全给我,从此两颗心就是一颗,再不分离,再不猜忌。你难道不晓得你这样,我会更伤心更痛?”
陈枚的手掌上已经全是清瑜的泪,看着妻子他竟说不出话来,都想为对方好,可有的时候为对方想的太周到,竟然会无意伤害到对方。倒是清瑜先擦掉脸上的泪才对陈枚道:“好了,你的事我全知道了,现在我该说说你这样做错在哪里了。”
陈枚双手搓了搓才道:“好,我知道,我不该骗你,不该不信任你。”清瑜摇头:“不止是这些,猜忌一生,这猜忌就很难消失了,况且你受伤不肯把实情告诉群臣,为的也是稳住局势。可你怎么忘了,你把这事紧紧瞒住,你的伤又怎么能调治的好呢?”
陈枚的唇张了张才道:“我一直让太医开方的,而且是几个太医分开开方。”清瑜瞪他一眼,陈枚又不说话了。清瑜这才缓缓地道:“以后遇到事情,不许不告诉我,不许自己悄悄地就做主。而且,对局势,我知道你想用雷霆手段把局势很快稳住。但是雷霆手段虽然短时有效,时日长了反弹更厉害。别忘了前朝因何而亡。幽州节度使召回来就召吧,等进了京再说,若不进京,先下封爵旨意吧。”
还是先施以怀柔,陈枚的眉皱一皱打算反对,清瑜抬头看着他:“你啊,想的太多有时就会不对,先封爵再慢慢把军队拿过来。”陈枚的眉还是没有松开,清瑜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我知道,你怕的是尾大不掉,可是名分名分,我们现在占着的是名分还有群臣的心。前朝党争一事,今时今日定不能再上演。”
陈枚的眉这才松开:“好,我听你的。以后什么事都不再瞒你。”清瑜想笑一笑,可这颗心却怎么也放不开,手按住丈夫的胸口,果然听到陈枚咳嗽了几声,清瑜在心里长叹一声才抬头看丈夫:“让人暗地里寻访名医吧,就算耽误了,慢慢调理还是能调理回来的。”
陈枚嗯了一声才道:“寻访名医?还有谁可信?”清瑜用手拍下额头,什么时候丈夫竟生出这么多的疑心来?陈枚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叹了一声:“若是二弟还活着就好了。四弟他,毕竟有些不稳当。”
清瑜抿一下唇:“还有两个小姑,再不行还有我弟弟,这么多的人,你为何就当没人可以信任了。阿枚,我知道做皇帝难免会生疑心,可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陈枚点头,清瑜看着丈夫,心中慢慢生起一些哀伤,却没说出口,只是抱紧丈夫。
纯凌离京还有三日时候,幽州那边传来消息,卢隆以近年关的借口拒绝了皇帝的召见。众大臣都等着陈枚的发怒时候,陈枚却让人往幽州去传第二份诏书,封卢隆为魏国公。
作者有话要说:做皇帝总是有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