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连英国这种地方都开始有漫展了?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很快从过往的回忆中挣脱了出去,压了压帽檐,把金色的鬓发编织成的辫子整理服帖。
正要走远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种奇异的腔调,是那种他已经很久没听到的“方言”英语。
他回头,见到一个明显矮小于周围白人的男人,正站在这场异国漫展的门口,用日式风格的英语叽叽呱呱的说着什么。
他没有仔细分辨对方说的什么,但他的耳朵还是详尽的捕获了对方的话语。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这是我们在伦敦举办的第一场漫展,欢迎你们,也希望你们喜欢它!”矮小的男人语气激动的说道。
尤莱亚瞥了他一眼,男人忽然有种奇异的被注视感,他针扎般一哆嗦,随即将目光投向那道眼神的主人,却只看到了平平无奇的一幕,许许多多的人结伴行走,发出寻常、在此时又显得格外刺耳的笑声,而令他恐惧又憧憬的注视消失了。
“……”
尤莱亚移开了眼光,他的肩上不知何时攀上弯曲的枝条,它焕发出绿叶,新长出的花苞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他看了藤蔓一眼,后者立刻褪去了色彩,隐没在了空气中。而他逆着人潮,朝着阳光照进来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消失,也没有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就像药师。
他从药师的尸体残骸上诞生时,所有人都以为,【丰饶】药师已经卷土重来,就连同为星神的【巡猎】岚的饱含仇恨的箭矢也无法终结祂的生命,数万万的丰饶民则欢喜鼓舞,他们狂喜着到处宣扬丰饶的伟大和不灭,无数宇宙中的势力都更新了他们的历史记载——即使是岚亦对药师束手无策,这位古老的存在近乎不死不灭。
没人知道药师已然陨落的事实,除了在祂的胸腔中睁开眼的新神。后者有意识起就走上了“母亲”一生所践行的命途,新生的祂选择了回应生灵的愿望。
于是,一整个荒漠被祂的怜悯滋润,被祂点化为了绿色的汪洋,无边的暴雨浸不进沙地,因为地面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寸土地是裸露着的,盘踞的根系牢牢的占据了每一处空地,直到整个星球表面变成翠绿色。
而那个哭泣着跪倒在新神面前,对祂祈求神迹的孩子,他的足掌已经不会再被白天滚烫的砂石烫伤,也不会再被寒冷冻伤,他被三重眼的地母神所赐福的漂亮眼珠也不再被恶徒觊觎,因为丰饶的力量会保护他,直到宇宙的尽头。
“……你是母神吗?”金发的稚童衣衫褴褛,问道。
“……”祂没有说话,丰饶的赐福却表明了祂的态度——铺天盖地的颜色闯进了所有荒漠居民的视野,他们走出躲避风沙的帐篷,见尽了有生以来所见最浓烈的颜色。
自那以后,著名的极端气候恶劣星区,成为了丰饶赐福的最著名的例子。在这里世世代代居住的人尽数变成了长生种,环境从一种极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一名年幼的令使与他的神明一同醒来。
在他与父母姐姐拥抱在一起时,恍惚间听见有个人附耳对他说——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诡计永不败露。】
尤莱亚来回逛了一圈,期间被好几个ser拉住合了影。
他无趣的看着照片里自己碧绿冰冷的眼眸,仿佛与前几秒的自己对视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个基于无比纯粹的生机诞生的虚影甚至缓缓弯起了眼眸,眼看着就要在普通人面前露出一个春风拂面的微笑。
于是尤莱亚毫不犹豫的切断虚影的生机,旁边的ser还吃惊的道:“照片……在笑?”
他毫无破绽的回答道:“您看错了,女士。”说罢,他把照片摊开来,一个金发绿眼的青年正用他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着镜头,唇角半点笑意也无。
ser不知为何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不再缠着尤莱亚,对方走后,她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那位美丽的先生时,只残留下了温和的印象。
之前逛漫展只觉有乐趣,现在的尤莱亚却有种好像缺了点什么的感觉,他忽然从脑子里挖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只能说希望对方别死,好好活着吧。
做人还真是有无穷无尽的烦恼,明明现在的生活已经可以算是无忧无虑了,他却还是为一些事情烦恼着。
只能说人力终有尽,就算在二次元也一样。
他找女王挂的寻人启事至今没有消息,尤莱亚觉得自己已经描写的很是详尽了,竹马可能根本就不在欧洲吧。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金发,长得好看,眼睛像虹彩一眼特别,也很漂亮”的形容有问题,他对人的外貌的记忆能力很差,基本上是上一秒见过,下一秒就忘了。
直到现在,除了那些已经牢牢记住的人,他很难记住新认识的其他人的脸了,他有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在玩一场rpg游戏,周围都是npc,都是那种一眼敷衍的千篇一律的建模。
只有特定的人有不同的面孔,比如他认识的那个人。
尤莱亚每次回忆以前的事,对那人的记忆就会褪色一分,他一向不怎么关注细节,半年来把那些鲜明的东西忘得七七八八,自己愣是没发现。
从漫展回来之后,记忆中的面孔更加模糊。
直到他某次突发奇想雕刻一个木偶,并在五官的刻画脸上犹豫不决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把对方忘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