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安静下来,杨老夫人遣了屋里服侍的,东次间只剩下她们母女,杨老夫人才开口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杨氏被婆婆骂了一顿,满心的委屈发泄完了,人精神不少,亦愤然:“还不是那个老太婆……” 老太婆,自然是说她的婆婆薛侯爷夫人了。杨老夫人微骇,声音严厉道:“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说话还不长进!” 然后顿了顿,柔和了几分问杨氏,“你婆婆给你气受?” “可不是!”杨氏一想到薛老夫人那怒火滔天,一茶盏砸在地上,明着是要砸五爷,却差点砸中了她,她就心中委屈与恼怒。她在娘家可是父母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掌心怕丢的明珠,一辈子没挨过一根手指头,差点就被薛家那老太婆给打了…… 要是那茶盏偏一点,真的砸到杨氏身上,她一辈子的体面可就没了! 杨氏竹筒倒豆子般,把老夫人故意拂茶盏想砸她,一股脑儿说的了杨老夫人听。 杨老夫人和薛老夫人都出身京都望族,幼年就相识,虽不是和睦姊妹,却是知己知彼;后又嫁入等同簪缨世家,常有来往;而后建衡伯为了讨好镇显侯,把爱女嫁给镇显侯的幺子做继室,两人成了儿女亲家,更加清楚彼此的底线。 杨老夫人很清楚薛老夫人的秉性,无缘无故的,薛老夫人那张菩萨嘴脸是不会轻易撕破的,只怕是女儿犯了大错,才惹得薛老夫人起了打骂之心。 “你老实说个缘故!”杨老夫人沉声道,眼眸精明盯着女儿,“你婆婆可不是那种不着三四的女人,不会一时气不顺就用茶盏砸儿媳妇!” 杨氏被母亲一说,顿时气焰短了三分;又被母亲这精明的眸光一照,有些无处遁形,半晌期期艾艾:“就……就是何姨娘生的那个女儿,排行第十的,叫婉姐儿,她……她昨夜殁了!” 杨老夫人面皮微麻,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又有薛老夫人用茶盏砸她在后,只怕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握住碧玺念珠的手微顿,杨老夫人气有些顺不过来:“你……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一听这话,杨氏什么都顾不得,狠声叫嚷起来,“娘,旁人怎么说我,我不在乎,您可是我亲娘,您也怀疑女儿?” 说罢,附在织金重锦引枕上,呜呜哭了起来。 杨老夫人不理她,独自阖眼,转动手里的碧玺佛珠,轻轻翕动唇角,念起佛来。 半晌,杨氏不再啼哭,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用眼角瞟着母亲。 杨老夫人终于停止念经,微微睁开眼,微微浑浊的眸子却异常锋利:“娘亲不怀疑自己的女儿,可娘亲了解自己的女儿和亲家夫人。倘若跟你无关,你婆婆不会想用茶盏砸你!说吧,娘还能帮你想想法子,挽回些体面……” 杨氏无法,知道母亲和婆婆一样的精明,根本就糊弄不了,只得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年瑗姐儿可是帮老夫人抄一本佛经,从此就得了老夫人的喜欢。婉姐儿呢,居然起了这样的贼心思,她放着我和五爷的年鞋不做,先替老夫人和老侯爷做了两双鞋。她打量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已经满了十四,该说亲了,怕我亏待她,想走老夫人的路子! 她要是也成功了,得了老夫人的欢喜,老夫人不让我插手她的事,那我在屋里人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娘,我们房头还有三个庶女,她们要是看着眼馋,都学样,我在薛家成了什么? 当初瑗姐儿我是没留心,让她得手了,婉姐儿可没那么容易!我听五爷说,萧国府想和我们家结亲。可萧国府的公子中,只有那位嗜妻杀妾的五公子没了原配,侯爷想从家里的庶女里寻一个嫁过去做五奶奶。 我借着这件事,让碧桃去桃慵馆,暗示了婉姐儿和姝姐儿,就是让她们规矩些!昨日在老夫人屋里喝粥,老夫人冲婉姐儿笑了好几回,婉姐儿就得意起来。我把她留下来,故意说起萧国府的事,只是敲打她。 哪里晓得,她那么没用,居然晚上就上吊了!她死就死吧,还把自己的首饰分给姝姐儿,跟姝姐儿叹气,感叹什么‘要是我殁了多好啊!我反正是个无用的人,不能为家族增彩,你们都比我聪慧漂亮。要是我殁了,祖母有了警惕,就会像对九姐姐那样,疼爱你和庶妹们,让你和妍姐儿、娴姐儿都有个好前程,母亲就管不着你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嫁给什么瘟神厉鬼了!’ 娘,她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我害死了她,我逼死了她!可是娘,她的婚事,老侯爷没有点头,五爷没有点头,是我能做主的吗?我吓唬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