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沛态度和蔼,伸手扶他起来,温言安慰。
常清这些日子以来受尽了冷嘲热讽、明打暗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顿时放声大哭,多日来的委屈尽都宣泄而出,直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了泪,心里畅快多了,抬起头来,望着常沛,想听他如何解决这件事。
常沛道:「三弟,你大嫂为人古板,看不惯男子相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京里风气开放,男子之间相爱相伴,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常清吃了一惊,又暗暗欢喜,心道:看来我和悠哥的事,有了大哥做主,反倒好办多了。
常沛又道:「刚才我跟你大嫂说,咱们常家世代为官,如今你也长大了,人品如此出众,文才也好,埋没在扬州那个小地方实在太可惜了,不如便留在京城,由我引荐入朝,谋个一官半职,也好为国效力,为常家增光。」
常清一怔,常沛又道:「我是先拿这话稳住了你大嫂,待过得一段时间,她看你稳稳当当地朝中做官,定会放松了对你的看管,那时我再想法送她回扬州去,等她一走,你的事可不全都由自己做主了吗?到时你想怎样,尽可自便,大哥是不会为难你的。」
常清大喜,想不到大哥竟这样通情达理,为自己想得如此周全,顿时开心起来,前后思量一回,觉得目前也只能如此了,便点头同意,道:「一切全凭大哥做主。」
常沛又仔细考校了他的学识,常清一一认真做答,常沛非常满意,含笑安慰几句,让他安心住下,说自己不久便会想办法举荐他入朝做事,常清喜笑颜开,一口答应。
常沛轻而易举地说服了甄氏和常清,将这件事的风头压了下来,心中也是得意。
其实他说要举荐常清入朝为官,并非都是因为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一番光明正大的理由,真实的情况却是,他深知本朝皇帝喜好男色,自己的弟弟人品俊美,学识既好,性情又温顺,正可投上所好。
这一引荐了上去,少不得会引起皇上的关注,如能得到皇上青睐,那么自己的身分,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以往多年的经营,可能都比不上这一件事能让皇上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甄氏和常清当然不知内情,都还以为常沛是为自己着想,分别都安下心来,一家人暂时相安无事。常沛又派人去岳父家里告知自己的二夫人,让她先在娘家多住些日子,等打发走了甄氏等一行人,再去接她回来。
偏这一阵子朝中有事,常沛一直不得其便,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得到一次单独面见皇帝的机会。
这日在上书房,常沛禀完了正事,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见上颜正和,刚想寻个话头提起常清的事,却听皇帝言道:「常侍郎,听说你有个弟弟,今年刚满二十岁,人品很是出众,是不是?」
常沛一惊,又是一喜,不知道皇帝怎会知到这个消息,忙答道:「是,臣的幼弟确实品貌不俗,学识更是好的,从小留在扬州教养,如今长大成人,臣想着应该让他为国效力,所以接了他来京,现正住在臣的家里。只等有合适的机会,便送他来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皇帝微微一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我知道他,可是因为另一件事。」说到这里,停了一停。
常沛心中惊疑,不知是什么事让皇帝知道了自己的小弟,微微抬起头来,静候下文。
皇帝拾起桌上的一本奏折,笑道:「你家小弟真是不同凡响,居然有人上折子给朕来向他求亲呢。」
常沛大吃一惊,忙请问端详。
原来这份折子,是原朝中户部侍郎萧平所上,奏折中除向皇帝请安之外,特别提到,他因年迈而膝下空虚(长子常年在外为官,幼子萧同几年前因救驾殉职),所以收了一个义子,名为萧悠,性情纯孝,很得老夫妻的欢心,如今却有一事烦忧,冒昧上奏皇帝,想求个恩典。
原来这个萧悠,爱上了现吏部侍郎常沛的幼弟常清,两人情深义重,互许终身,只是常家大夫人从中作梗,硬生生拆散了这一对相亲相爱的年轻人,使得萧悠痛苦不堪,连带得萧氏两老也为此伤神不已,因为当今圣上英明,从不以世俗之念为碍,秉公处事,所以斗胆请皇上做主,为萧悠和常清赐婚,以成全这一对可怜的小情人。
皇帝接到这份奏折时,又讶惊又好笑,这样的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呢,这个萧平,说得好听,什么「当今圣上英明,从不以世俗之念为碍,向来秉公处事」云云,其实说白了,不就是说自己好男色,宫中不避男宠,也从不反对臣下及百姓中的男子相爱甚至成婚吗?
嗯,不过这么大胆上折子来求亲,却也是新鲜事一桩,皇帝一时兴起,想要过问此事,常沛大出意料,不知如何应对。
皇帝又道:「朕已同皇后商量过此事,皇后也是一力赞成,还道『世上不论男女,皆可自由相爱,如果因为一个老妇人的执拗而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那可是有违天和了』。」
常沛听说连皇后都赞同这件事,更是惶恐,忙道:「臣的原配夫人是扬州人氏,没有见识,做事愚顽,其实臣也不反对这事。」念头一转,又道:「只是臣弟本人,似乎并没有像萧老侍郎所说的那样,对萧家公子情有独钟。」
皇帝奇道:「哦?」
常沛道:「臣弟一心向学,文学功底颇深,他曾对臣言道,愿意入朝为皇上做事,也好为我常家向陛下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