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一口答应,笑道:「放心,有你这样厉害的娘家哥哥,我自是不敢轻视他。」优哉游哉的,转身走了。
萧悠过来看常清时,天生已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常清,他正笑得前仰后合,见萧悠进来,忙跳起身迎了上去,笑嘻嘻地道:「悠哥,恭喜恭喜,今日竟是双喜临门呢!小丁和那其格都生得俊美可爱,又对你一往情深,悠哥怎么不答应人家呢?」
萧悠见他没心没肺的,居然还笑得如此开怀,不由暗中生气,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以清弟所见,我答应谁好呢?」
常清一怔,张口结舌,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刚才他隔岸观火,笑得好不开心,如今真问到了他头上,认真一想,才猛然发现,无论萧悠选哪一个,他都……都不愿意……
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低下头去,讷讷无言。
萧悠这次却不肯放过他,缓身坐了下来,接着问:「清弟高见如何?愚兄还要请教。」
常清抬起头,见萧悠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正盯着他,不由心下一慌,脸上更热了,喉头像塞了棉花一样,发不出声音,只好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握在一起,指节都捏得发白了。萧悠见他窘迫得像个被先生训诫的小孩子,心下不忍,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两人便这样一坐一站,默默无言,天生左看右看,好生为难,却插不上话,只有干著急而已。
良久,桌上的油灯爆了个大大的灯花,惊醒了二人,常清抬头看看萧悠,低声道:「悠哥,我……我先去休息了。」不待萧悠答话,连忙逃回了自己房中。
夜里,常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从前一直没有好好想过自己和萧悠的关系,总觉得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目前最亲近的人,接受他的关心理所当然,对两人的这种默契非常满足,可是,现在悠哥他……
他似乎并不满足于这种关系了,他跟自己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儒雅,其实行事厉害,凡是他想办到的事,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像自己似的,得过且过……
可是……这怎么能行?我……我们真的能够像萧同和莫离一样,成为伴侣吗?
一想到「伴侣」这个词,常清浑身一阵燥热,脸上发烧,猛地把被子蒙在了头上,虽然在黑暗的斗室之中,似乎也怕被别人耻笑一般,一时间思潮起伏、心乱如麻。
一夜无眠,早晨,常清无精打采地踱进客厅,在桌前坐下,却正见到桌上铺开的宣纸上,有几行字,笔画刚劲有力,正是萧悠的手笔,写的却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常清本来一片茫然的心,复又乱成一团。
这几句诗出自曹操的《短歌行》,说的是他求贤若渴的心情,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不过嘛,此时此刻,此地此情,却让常清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情难自己。
悠哥他……他的意思是……
常清一时惊、一时恼、一时喜、一时忧,这心里头,宛如打破了五味坛一般,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整整一天,都没敢出门,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都含了深意,似乎都带着暧昧。
他不敢出门,萧悠却也没来看他,让常清好生纳闷。这些天来,萧悠不管多忙,总要抽空见他一面,哪怕只是问问起居,说不到两句话便走,但总是两人亲切接触了一下,双目对视、展颜一笑,彼此的情意,便在这瞬间的交流之中流传到了对方的心里,好生温暖。
可今天,萧悠却一直没来看他。
一连几天,萧悠踪影不见,常清越来越坐立不安。
先时他很怕萧悠来到,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然而他不来,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竟是更难过了。到底是他来好呢,还是不来好呢?自己是去看他好呢,还是不去看他?常清在屋里转来转去,转得天生头都晕了,还是拿不定主意。想写字,提起笔来却落不下去,想看书,手里拿著书册却看不进眼睛里去,直是茶饭不思、日夜难安。
这一晚他又等萧悠不到,一时急怒攻心,大声呼喝天生去拿酒来,自己关在屋里头喝闷酒,一杯一杯,流水般灌了下去,只想一醉解千愁,却不料酒入愁肠,化作了相思泪。
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眼前晃来晃去的,皆是萧悠的身影,细细看去,却又看不清他的脸,于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踉跄几步,伸出了手去,扯住萧悠的衣襟,将他拉了过来,叫道:「悠哥,我好难过!你怎么不来看我?」
扑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又哭道:「你不想我吗?你不要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他用力摇晃着萧悠的身子,大哭大闹,一边叫道:「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离我而去?娘亲走了,我留不住她,爹爹也走了,我怎么哭都不管用,姐姐也走了,奶娘也走了,小萍也走了……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难过……为什么都走了?我还不如也死了的好!」
呜呜咽咽地,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浸湿了萧悠的衣襟,灼烧着他的心。
常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昏昏沉沉地伏倒在桌上,一只手还紧紧扯住萧悠的衣袖,不肯松开。萧悠怔怔地望着他,伸出手去,揽住了常清双肩,感觉他在痛苦地颤抖,心里也如刀割一般,手上微一用力,将他紧紧搂住。
常清感觉到了他温暖有力的怀抱,伸出双臂回抱着他,渐渐地放松下来,喃喃道:「悠哥……悠哥,别离开我……」声音越来越低,靠在萧悠身上,呼吸渐重,却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