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她所愿,一切他替她完成便是。云槿洛吸了吸气,开口道:“小女恳请——”“请父皇收回成命。”突然出现的低沉男声打断了温柔的女声,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回响在大殿之上。云槿洛不可思议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眼中满是诧然。“你说什么?”穆帝皱了眉,似是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季郕衍起身,冲穆帝行了一礼,淡然应言。云槿洛本都已做好了违抗皇命后被责罚的打算,却没有想到季郕衍会亲自站出来拒绝这门婚事,垂了眸立在一旁,心中好像如释重负,又好像有几分涩涩的滋味萦绕其间。“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些什么?”穆帝沉了声责问道,面色已有愠色。“儿臣自是知道。”“好了。”穆帝眯了眯眼睛,“朕今日且不与你计较,快些退下。”季郕衍却是面容不改,道:“父皇可还记得,去年秋猎,父皇还欠儿臣一桩恩旨?”皇家秋猎,夺得头魁者,可向圣上讨得一道恩旨,满足他一个要求。穆帝眉头皱得更深,问身旁的近侍:“元安,可有此事?”元安伏了伏身:“回禀陛下,确有此事。去年是太子殿下夺得头筹,您也允诺了太子殿下随时可以讨要这恩旨。”季郕衍闻言勾起笑意:“儿臣所要的恩旨,便是希望父皇能让儿臣自己决定太子妃的人选。但现在,合适的人还未出现,故而还望父皇收回成命,莫要耽搁了正经人家的女子。”这正经人家的女子,指的正是云槿洛。穆帝自是不愿答应季郕衍的这个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无理取闹的请求,但他身为皇帝,金口玉言,又不好光明正大地出尔反尔,左右权衡下,他选择拖着。“行了,此事容后再议。不过云槿洛此番为皇后治病有功,朕自然少不了赏赐。”穆帝顿了顿,沉思片刻,道:“这样吧……朕今日就封云槿洛为昌平君主,赏黄金千两,夜明珠十斛。”“多谢陛下。”云槿洛领旨谢恩,面上却见不得有多高兴,只是见赐婚一事已告一段落,多少松了口气,行了礼退回座上去。接下来宫宴照旧,气氛却是不如之前了。皇后自始至终没有表露什么看法,早早地借身体不适回清荷宫去了,而太后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悦,容相老两口见自家外孙女儿当场被太子殿下拒婚,神色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这会儿的众贵女们,倒是没了初时的那份对云槿洛的艳羡嫉妒之情,取而代之的,则是同情,深深的同情,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场拒婚,名声传出去自不会好到哪里去,被封了郡主又如何?对于女子来说,名位哪比得上名声来得重要,众人不禁啧啧生叹。徐问蕊坐在座上,没有对此谈论过一句话,那些笨女人都以为太子此番拒绝了云槿洛,云槿洛便不是她们的绊脚石了吗?不……她见过太子护着云槿洛的样子,见过太子望向云槿洛眼中的柔情,今日虽不知为何,太子拒绝了赐婚,但徐问蕊很清楚,云槿洛仍是自己在成为太子妃的路上,最大的障碍!作者有话要说:e真的把赐婚改成了拒婚,内心毫无波动,又掉收了……☆、心悦前一日还有不少宫女小侍口口相传容家外孙女儿与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经皇后生辰这日过后,却是陛下新封的昌平郡主被太子拒婚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对于婚事告吹这一事本身,云槿洛并不在意,左右就算季郕衍不提出来,她也是要请陛下收回旨意的。在云槿洛看来,两个人成亲,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和恩爱不疑,如果只因一道硬性的圣旨就活活将二人绑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又如何?没有爱,定是不会幸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亲耳听到季郕衍请穆帝收回旨意之时,云槿洛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硌得慌,是以这几日,她都未曾进宫去探望苏后或是太后,就是为着不见到季郕衍。云谨之一向了解他这个妹妹,知道她多少还是有点介怀,女孩子的心思嘛,总是左右矛盾的,索性也就闭口不提当日之事,就等云槿洛自个儿去慢慢琢磨清楚。其实云谨之开始也诧异季郕衍为何要拒婚,毕竟他可没有错过穆帝刚说出赐婚的话时,季郕衍看向云槿洛眼中的深情和炽热,他敢肯定,这季郕衍绝对是心悦他家妹妹的,但转念一想,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若是云槿洛真提出了拒婚,穆帝不知要如何大发雷霆,而这太子殿下正是为了不让云槿洛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所以情愿自己做一回坏人,也不要穆帝因此怪罪云槿洛。这季郕衍,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太子了,只可惜他家妹妹,是颗木头心。容老夫人倒没两个外孙心思淡然,云槿洛初初到锦都之时,她那手帕交便拉着她要给两家人做门亲事,但当这事真正提到台面上来,那太子是个什么反应?容老夫人表示很生气,也为自家乖乖外孙女儿感到不值。所以当太子今日出现在容府门口时,容老夫人并没有如往日一样前去笑脸相迎,而是等管家将太子待到前厅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出来对季郕衍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不知殿下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季郕衍只笑笑:“老夫人不必多礼,孤此番前来,是来找阿洛的。”前两日才拒绝了婚事,这就又来找她的宝贝外孙女儿,容老夫人觉得太子这人很搞笑,便道:“不知殿下这个时候找我家洛儿还有何事?若是为了皇后娘娘的病,殿下大可不必担心,洛儿她身为医者,自有分寸,自不会怠慢了皇后娘娘。”话落,便见容相匆匆从书房赶来,他适才有些事,来晚了一步,刚来便听自家夫人这么对太子说话,虽然心里也因前日的事对太子殿下有些不悦,但毕竟君臣有别,还是轻声呵斥道:“怎么对殿下说话呢!”容老夫人瞪他一眼,不再说话。容相这才对季郕衍施了一礼,笑道:“老臣见过殿下,夫人说话没有分寸,还望殿下见谅。”季郕衍淡淡笑了笑,容老夫人这么对他,的确是情有可原,毕竟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现在的所言所举完全就是混蛋行径,就连今日去永福宫时,他的皇祖母也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看。“无碍,孤今日前来,就是有些话想同阿洛说,她可在府上?”“洛儿她在后院与槿之下棋呢,老臣领着您去。”“不必了。”季郕衍摇了摇头,“孤自己去便是。”苏后生辰之后过不了多久便是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这事本来由季郕衍四兄弟轮流负责,今年正巧轮到安王,但因着季郕衍因着拒婚一事开罪了穆帝,所以穆帝将最后几日的工作全部交给了他。是以这几日季郕衍一直忙着最后的布置和相关事宜,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寻云槿洛,今日总算是得了空,便立刻赶来了容府。轻车熟路地走进容府后院,便见云槿洛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裙,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棋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苦苦思索着下一步的走法。云谨之慢悠悠地喝了口热茶,就静静地等着云槿洛落子,不过他刚才那一步,的确够不通棋艺的云槿洛思考一阵了,这丫头,明明棋技不怎么样,倒还是乐得与他下棋找输,几乎已经能够想到等会儿云槿洛第三百五十七次败在他手上然后瘪着小嘴的模样了,云谨之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正得意间,只闻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白子落在黑子右边三步。”云槿洛得此指导,眼睛一亮,正欲抬手按着那人所说落下白子,随即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抬起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