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更壮观’?”
“从阿穆尔河和贝尔加湖采取管道引水的方式向北京供水嘛。怎么样,前所未闻吧?”
我脑海里浮现欧亚大陆的地图——考虑到阿穆尔河与北京之间相距的距离,终究没有发出赞叹,仍然保持沉默。
“这么弱智的计划亏你想得出来。”
“燕雀吧……以下略。知道吗,贝尔加湖有二十三兆吨的淡水储量,占地球上淡水总储量的二成左右。好好利用的话,足够供给十五亿人的维生和生活用水。难道不该加以利用吗?”
日下的声音充满沸腾的热忱——凉子则一盆凉水泼向这股热忱:
“要是五六十年前,在对自然改造的热潮之中这计划还有可能。不过,很不巧,当今舆论的浪潮中这种计划可要被扣上‘破坏环境的恶魔’的大帽子。你以为你这套梦话能被中国政府接受吗?”
“这个嘛,我可没听说过中国政府那么热衷于保护大自然哪。”
“怎么可能!真那样的话,你这边吹着口哨、关关水龙头,北京和周边地区立刻就半沙漠化了。这么危险致命的问题,你以为人家不明白吗。”
“要是你做主大概不会不明白吧。”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
“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呀。”
——任何时候开口就会招人讨厌的主儿。凉子作出一个要踹他的姿势,不过恰恰走到一个下楼的楼梯口,到底没有踹下去。
“对了,我的大名,在日本还是响当当的吧?”
“哎呀,像你这种小毛贼,不过两三年就被扔到遗忘的彼岸了。日本的犯罪数量跟五十年前比倒是减少了,不过臭名昭著的犯罪者每年都有新花样,还有演艺圈的离婚和大麻丑闻层出不穷,够大众忙活得了。再说,还有新开业的拉面店和糖果店呢。”
“拉面店?”
“没错,对日本媒体来说,什么美中首脑会议,都比不上热门人气拉面店重要呢。”
大约下了三十阶左右的台阶。两侧墙上不知是血是泥,黑乎乎的茶褐色抹成一片。不知道这地道是什么人挖掘的,但可以想象从事这项劳动的残酷艰苦。
下了台阶,又是一条同样的地道走廊,不知会将我们引向何方。
至今为止几乎没说话的室町由纪子在队列的后方,第一次开口向日下提问:
“你说要创建新的国家,那么议会和选举呢?”
“议会?选举?哦,这些玩意儿大概还是有必要的吧,毕竟是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嘛。人民代表说向右,全国人民都会往右去的。统治、纪律和服从才是国家政治的理想嘛。”
“人民不听呢?”
“啊?那怎么可能。愚民们需要的才不是什么选择的可能性。他们只需要强有力的指导者毅然决然的命令。日本人到现在总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毅然决然……哼。”
凉子讽刺地哼笑一声。
“怎么,不喜欢这个词儿?”
“这词本来的意思倒不坏。只不过在日本,每当美国以外的其他国家采取强势措施,白痴政治家和文化人就滥用这个词,害得这个词本身都变得廉价了。”
“这并不是词汇的错误……”
“够了。我没兴趣再跟你聊什么形而上的废话。绑架、监禁、、杀人,你干的事情无论哪一条都是跟政治毫无关系的犯罪。什么宏伟庞大的蓝图计划,还是到牢里写狱中笔记去好了。真能写完的话,至少登上‘十三级台阶’的时候也算有型呢。”
“‘狱中笔记’啊,说不定会畅销哦。到时候能给我把版税送到阴间吗?”
凉子没回答,日下也闭上嘴继续走。
我们继续前进。地道很长,还有拐弯。早就知道这座建筑规模巨大,不过看样子并不是一开始的设计,而且经过了多次增补和改建的结果。
走着走着,墙壁和地板不再是裸露的水泥,变成了木制镶嵌,让人忍不出产生置身古旧旅馆的错觉。越走越深,与其说是前进,不如说是被拐带。我越来越怀疑日下的意图。仿佛察觉了我的想法,日下说:
“别担心,我会好好带路的。带你们去我对人类恐惧和痛苦耐受度进行测试的实验场。”
“那你对恐惧和痛苦能忍受到什么程度呢。”
凉子的声音让我战栗。她的声音让人联想起冰河期的火山喷发,仿佛灼热的巨大冰块盆冲向天空,吞没周围的一切事物……
日下真的惹女王陛下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