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谨礼难得对他说的话来了兴趣,问:“什么挺好?”
“都挺好的。不过,”游执重新把视线放回车前,“喝多了说的话,到底算是酒后胡言,还是酒后吐真言?”
“不知道。”时谨礼直截了当地把天聊死。
秋夜燥热的晚风从半开着的窗外吹进来,过了一会儿,游执才评价道:“她在那种情况下说喜欢,太草率了。”
这时正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谨礼停下车等红灯,偏过头看他,似乎觉得游执的说法有些好笑:“那应该在什么情况下说?”
“任何我清醒着的情况。”游执看着他的眼睛,“我在任何时候都喜欢他,但在我清醒着的、完全理智的时候告诉他,是对他,也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此刻,游执的眼神复杂极了,时谨礼能看出他的眼底正蕴藏着一场疯狂的情绪风暴,但游执却在努力地压制它。他不希望时谨礼看出来,也不愿意表露出来。
时谨礼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某种坚定的、真诚的、热烈的情感,他的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心脏在那个瞬间狂跳起来。
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这让时谨礼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刹车踏板在他的脚下缓慢回弹,黑色越野在摄像头和醒目的红灯下滑过了白色实线。
时谨礼迅速回过神来,原本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响起一个声音:支付宝到账二百元。
他破罐子破摔,黑着脸继续往前开,听见游执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阿礼,咱们闯红灯了。”
“我他妈知道!”
接下来一路时谨礼没给游执好脸,到游执家楼下的时候,游执站在楼下请他上去坐坐,他解了安全带,撑着中控台越到副驾驶,一把拉上了车门,砰一声把话还没说完的游执关在门外,方向盘一打,头也不回地走了。
游执被留在秋夜的风中凌乱,刚举起来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目送着时谨礼扬长而去,只留个车屁股对着他。
时谨礼快三点才到家,他停好车,从中控台下拿出自己的驾驶证,盯着看了半天后又塞回去,准备拿杨智的驾照去扣分。他下车上楼,站在轿厢里闭目养神,却满脑都是刚才游执看向他的眼神。
疯了,时谨礼想,真他妈疯了。
他重重地关上防盗门,任由楼道里回荡着砰的一声巨响。
时谨礼面朝门外,用额头抵着冰凉的防盗门,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给大脑降温。突然,他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回来了?”
这道陡然乍起的声音让他原本就紧张的神经再次紧绷,他抖出长剑,迅速转身,赤色的剑锋在黑暗中冒着火光,发出铮的一声。
“谁?!”
他摸黑开灯,却见身穿印花t恤的鬼王站在客厅内,疑惑地问他:“你怎么了?”
他的短袖上印着某个不大文明的英语词汇,看得时谨礼嘴角一抽:“这衣服谁给你买的?”
“我自己在阳间买的,”鬼王说着,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朝时谨礼展示,“怎么样,好看吗?”
时谨礼往他身上看了二十多遍,确认他穿的那件t恤上的英文单词翻译过来后的确是“我是大‘那啥’”之后,尴尬地咳了两声:“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抛开衣服上的我是大那啥,总体来说鬼王的现代衣品还算不错,而且他的身材很好,胸肌腹肌包在黑色的短袖里,就算只能看见轮廓,也大概能猜到短袖底下是怎样一副光景。
鬼王从自己的运动短裤口袋里掏出一本乌漆嘛黑的小本子递给他:“看看。”
时谨礼认得那本子,那是游执把他支走那晚从逃走的拘魂鬼身上掉出来的——游执以为他没看见,但实际上他看见了。
他从鬼王的手里接过本子,随意翻了几页后,看见了周卓仪这三个字。
这是他姑的闺蜜,即周太太的名字,名字的后面,还附有她的生辰八字。而紧跟在周太太后面的,是王皓,以及他的生辰八字。
时谨礼又翻看了几页,发现被记录在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均为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
所谓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在很多鬼怪僵尸电影里常会出现,听起来挺高大上,但日常生活中并不算十分罕见。
中国传统的干支纪年法用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共二十二个字纪年,以每一年年尾的字来判断这一年属阴属阳。
天干地支中,单数为阳,奇数为阴,如壬辰年、癸巳年等,辰在地支中排第五位,巳在地支中排第六位,则壬辰年为阳年,而癸巳年为阴年。月日时也以此推算。
属阴的日期一来实际上并不少见,二来华国人口基数大,八字纯阴的人也并不难找。不过就算如此,民间还是有传言,即八字纯阴的人易招鬼。
这种说法在阳间是传言,但在阴间是被认可的,不过一个人即使八字纯阴,身上也有阳气在,没那么容易被鬼欺负,再者现在有本事的鬼也少了,掀不起大浪。
但八字纯阴的人对于地府来说仍旧很重要,他们属于特殊的一类人群,就像有熊猫血的人出生后要登记一样,他们甫一出生,也会被单独拎出来登记,。
不为其他,就是为了防止这类人被图谋不轨的恶鬼带走干坏事。
“没人发现?”时谨礼抬头看向鬼王,“这么多人,地府没一个人发现?”
鬼王摇头:“没有,直到你的员工把这本册子交给我我才知道。那只拘魂鬼现在还没醒,黑白无常把那些生魂送回阳间,问他们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