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另有一双眼睛透过草木枝叶,也死死地定在了姚翼身上。
看着男人温和带笑且似有所思的面庞,同方才面对自己时的冷漠敌对之色俨然是天差之别,妇人一双眼睛似要滴出血来,十指嵌入掌心,原本修剪平整的指甲断裂,刺破了皮肉。
……
待走得远了,常岁安才忍无可忍地道:“阿爹,您看到了吧……那姚廷尉,摆明了就是心怀叵测!”
看着仿佛将这辈子的心眼都用上了的儿子,常阔骂道:“先瞧瞧你自己,跟个抱窝的老母鸡似得!之前怎么交待你的,全给老子忘了是吧?”
常岁安讪讪低下头去:“儿子知道,须得装作什么都不知,不能被人瞧出来异样。”
常阔:“那你那鸡膀子也不知收一收,都要湖到你妹妹脸上去了!”
“……”常岁安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抱着膀子不说话了。
“不过这姚廷尉……待岁宁的确不同寻常。”常阔皱紧了眉,低声道:“照此看来,此前的推测,多半是没错了。”
而若这姚廷尉当真是在寻女,又当真阴差阳错地寻到了岁宁身上,不慎被那裴氏察觉,那这一切便能得到解释了。
常岁宁点着头,看向前方禅院,心有所思——
如此看来,姚翼是真的在找阿鲤了……
常阔带着兄妹二人来到那座禅院前,守在院外的小太监将人引到院中廊下,便道:“有劳常大将军稍候片刻,奴先去同喻公通传一声。”
常阔负手哼了声:“臭规矩还真多。”
此处乃是司宫台临时办公之所,那名刚去了一间禅房前通传,便见那禅房内被拖出了一名求饶的内监:“喻公饶命,饶命啊!”
“区区小事都办不妥当,倒还有胆子求活命!还不快将人拖下去,扰了喻公清净,当心罪加一等,将你剥皮拆骨丢去喂狗!”一名太监跟着走出来厉声呵斥。
那内监面色煞白,登时连求饶也不敢了,浑身瘫软着被拖离了此处。
“原是常大将军来了!”那名方才出声呵斥的太监见了常阔,笑着上前行礼。
“这佛门清净地,你们在此打杀处置,也不怕冲撞了明日大典,在佛祖面前损了祈福功德?”常阔拧眉问。
那太监笑微微地道:“将军放心,喻公心中有分寸在,此时只将那些犯错的玩意儿拖下去罢了,且攒一攒,待等到回宫之后再行统一处置。”
常岁宁望天。
这攒一攒的法子,佛祖听了不知作何感想,是否要称赞一句贴心懂事。
“常大将军,喻公请您进去说话。”方才那前去通传的小太监上前道。
待跟着常阔进了那间禅房内,常岁宁才终于得以见到了喻增。
时隔十五年再见故人,纵已是有了准备,但对方的变化之大,还是叫她为之一怔。
对方与常阔之间相熟多年,此处无旁人,彼此便也不曾相互见礼寒暄,此时那着内侍监袍服之人,盘腿坐于放置着公文的小几后,漠然抬眼看了过来。
随着内监将禅房的门从外面合上,室内一时暗了许多,愈显得那张清瘦的脸颊苍白的过分。
他不过三十岁出头而已,尚算得上年轻,本生得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然而此时那双微深陷的眼睛却透着郁冷之气,如一口寒井,叫人不敢凝视细探。
但常岁宁称不上严格意义上的“人”,故而她细看了。
对上那双好奇探究的眼睛,喻增轻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