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影离了一双儿女的视线,他才快步而行,匆匆回到了居院。
昏暗的长廊尽头,站着一道墨色身影。
常阔独自走进廊中,没好气地道:“又来我这里作甚?我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西市……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穿着黑衣的身影转过身来,却是女子模样,抬手朝常阔行了个礼,开口一板一眼地道:“我家主人让我带话给常将军——将军此番得胜归京,听闻有人暗中要送美妾与将军,但将军都这把年纪了,还当洁身自好才是,不宜将那些来路不明乱七八糟的女子带回家中,徒增麻烦。”
“她管我!”常阔如炸了毛的大猫:“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女子看着他:“那将军想抬美妾进门吗?”
“废话,老子当然……不想!”常阔重重甩袖:“给我转告她,我不收美妾是我自己懒得应付,可不是因为我怕了她!”
黑衣女子:“……知道了。”
“没旁的事就赶紧走。”常阔嗤笑道:“方才的动静就连我闺女都能察觉,她手下的人是愈发不济了。”
说到此处,黑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她分明很小心的,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怎就被那小姑娘发现了?
这话她没法接,只能取出一只瓷瓶放在一旁的长廊围栏上:“这是主人让我转交的,阴雨天将军腿疾发作时,吃一粒即可缓解疼痛。”
常阔看过去,啐了一口:“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谁稀罕要她的东西?拿走!”
女子无奈将东西收回去。
常阔:“?”
还真拿走是吧!
“走走走,告诉她,以后别再为这屁大点事来烦我了!”他不耐烦地开始赶人,转过身嘴里头骂道:“……还真是闲出屁来了!一回回跟诈尸似得!给她三分颜色,就跟我没完没了!”
女子揉了揉备受煎熬的耳朵,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而可以预见的是,同样的煎熬,待她将这些话告诉主人之后,免不得还得再经受一遍。
本要原路离开的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脚下一顿,换了条路走。
园中,烧纸钱烧到麻木的常岁宁打了个呵欠。
呵欠是会传染的,常岁安也跟着打了个,眼泪都出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逐渐将头低了下去。
常岁宁察觉到不对,抬眼看向他,不由一愣:“阿兄怎哭了?”
“我也想我阿娘了……”少年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
他本只是打个呵欠的,可这眼睛揉着揉着,就突然来感觉了。
“我都不知道我阿娘长什么模样。”少年拿手背蹭了下眼泪。
常岁宁不禁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
说来她也不知常岁安的阿娘生得什么模样,常阔乃草莽出身,三十多岁了一直独身一人,直到有一回,忽然抱了个还在吃奶的娃娃回来,说是他儿子。
儿子有了,那媳妇呢?
一问,才知媳妇难产死了。
据他说,媳妇是他家中早早给他定下的,他本都忘了这茬儿了,上次回乡时才知对方一直在等着他,于是他便顺便磕头成了个亲,然后就忙着打仗去了。
再回乡时,正准备将人接去京城,才知人没了,只留下个孩儿。
说着,一手抱娃,一手掏出了个亡妻牌位出来。
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牌位,当时大家都沉默了。
千言万语只能由无绝化作一句——弟妹命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