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颠倒。我摇头,再一次感慨舆论的强大。
就在我困在府里愁得团团转的时候,父皇突然派人来宣我进宫。
进了御书房的门,却看到怀安也在。我有点吃惊——话说父皇好像还没同时召见过我们两个。
行礼问安之后,他老人家开门见山,扔了两张纸给我们:“后天就是苏青溪和崔叔闻的比试了,朕自己拟了些题目……今天朕叫你们来,是想先给你们看看,听听你们的意见。”
我接过那张纸,吞了吞口水,那一个叫大喜过望。
知道他们怎么考,就知道怎么对症下药搞破坏了!
正文山雨欲来
我捧着父皇给的纸片扫了一眼,才发觉我这些天的功夫都白费了。父皇他老人家出的都是些考评日功底的题目——策论文章、题字画画、与国手对弈之类。崔叔闻他看不看书都没影响。
我咳嗽一声,说:“父皇,儿臣觉得……这样出题,虽然能考出来他们二人的才学,却考不出他们的德行。毕竟咱们这是在选驸马,倘若选中的人有才无德,立身不正,持家无道,岂不是把怀碧扔到火坑了?所以儿臣窃以为,应该考教他们二人的德行为先。”
——若论德行,哼,崔叔闻头顶上那风流才子的帽子还稳稳戴着呢,绝对比不过立身清正洁身自爱的苏青溪!
谁知我话音一落,怀安立刻拱拱手:“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咱们既然招了驸马,那这驸马今后就是咱们自家人了,自然是要重用的。倘若只有上好的德行,而无真才实学,恐怕于江山社稷无益。所以父皇出题考教他们的才学,儿臣并无异议。”
我瞪他一眼,驳回去:“往日里我们说一个人,总说‘德才兼备’,自然是德在先,才在后。一个人倘若有才无德,做起坏事来可比无德无才的人要可怕得多。”
怀安挑衅地冷笑一声:“照三弟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父皇无知人之明?”
他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扣得我瞬间无语凝噎。
我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拱手辩解:“父皇——儿臣……儿臣实是为了怀碧的幸福着想,才会出言不逊的。儿臣决没有——”
父皇勾起嘴角大度地笑笑,抬手止住我:“罢了。朕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什么……朕,还知道你们心里都在困惑着什么。”
啊?
话说我最困惑的就是——崔叔闻这小子是怎么看上怀碧的?
我和怀安对望一眼,再各自狠狠扭过头去。
怀安问:“儿臣愚昧,请父皇指点。苏……学士他从未起过娶妻的念头,为何突然就想娶怀碧了呢?”
我一咬牙:“儿臣也不明……为何崔修撰他明明在百花丛中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就突然浪子回头想安家立业了,想娶的还是从未见过面的怀碧?”
父皇点点头,说:“怀真刚刚回来,想不到这一层也是自然的。但是怀安你从小就跟着朕学习朝政,怎么也没看出来?”
我和怀安面面相觑。
父皇微抬起身子,在桌上一堆折子底下翻了一张纸出来:“这,是朕半个月之前拟的一道圣旨的底稿,你们自己看看吧。看过之后,再决定要怎么做。”
我从皇宫里出来之后,打马直奔丞相府。
自从我下定决心不再对苏青溪心存任何念想之后,我就没打算过主动去找他。何况,他还有对我下手想要我的命的嫌疑……
想不到有一天我真的找他来了,却是为了把另外一个人留在身边。
这种局面,我自己看着都觉得人生真他大爷的忒恶作剧了。
我在相府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口下了马,报上大命,门口的护卫一溜烟跑进去通报了。何昭紧紧跟在我身后,跟来的几个侍卫不住地扫视着周围,瞧他们紧张的样子,仿佛恨不得每人多长四双眼睛八条手臂似的。何昭还不住地劝我:“王爷,要是事情不急,不如先回王府去,再派人送张帖子请苏大人过府一叙,岂不更好?”
我摆摆手:“不急我能直接跑这儿来么?何况这里是堂堂相府,又不是那些藏污纳垢的穷街陋巷,有什么好怕的?”
说话间,苏清溪他爹,当朝丞相苏明章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苏明章我见过几次,没说过几句话。我总觉得他们一家子——连宫里的皇后在内,在一团和气的面具底下,都有些目中无人的冷傲。
比如他现在恭恭敬敬地开了中门请我进门去,眼神里却闪烁着些不屑。
本王大度,不和他计较。问明白了苏青溪正在花园里面照料他的兰草,我叫人带路,径直杀了过去。那小厮带我穿过一扇精致的院门,我止住他,又示意何昭他们在门外等候,然后自己一撩袍子走了进去。
那里面是个葱葱郁郁的小院子。院子虽小,假山流水名花异草一样都不缺。苏青溪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贴身便服,身段姿势无比优雅闲适。
只见拿着一把小锄,弓身在一块古拙瘦长的山石前面,拿着一把花锄在小心翼翼地除着一丛兰草周围的杂草。他身畔还有许多兰花,有的直接种在土里,有的栽在盆里,长长的叶子拖曳在地上。其中几盆还开着花,偶尔有蝴蝶在丛中穿行,几乎辨不清哪是花哪是蝶。
我突然想起——那时在离京的时候,如果我没有自以为是地跑掉,而是作为一只狸猫一直留在他身边,也许他会带我回云嘉来,也许现在我就可以蹲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天长地久地过下去。此外没有素羽,没有我那离奇的身世,没有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