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关惠茵一叠声地答应了,这才心里有了些底,刚想挂断电话,叶崇静那边忽然问她:“阿姨,你看到那个视频了吗?”
“哪个?”关惠茵愣了一下,“我们老家邻居孩子的那个吗?看到了。”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她看了之后,心里难免有些心酸罢了。
“小韵看到了吗?”叶崇静微微犹豫,又问。
“应该看到了吧。”关惠茵说,“她手机上有短视频,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还和我说,昨天你夸她表现好呢。”
“叶总,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叶崇静那边没再说话,关惠茵挂断电话,把手机给女儿:“叶总问你看到那个视频了没。”
关韵正用油画棒在纸上涂涂抹抹,刚才她没有插话,是因为妈妈说得对:“看到了,是好早之前那个邻居哥哥,我都不知道他现在长这个样子了。”
“听叶总的意思,马上就能和公司签约了。”关惠茵说,她拿起桌上的热水壶,给女儿倒了杯热水,“这样也就能稳定下来了,小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位经纪人呢。”
“姐姐找的人,一定很可靠。”关韵放下油画棒,白纸上,涂了一片深深浅浅的蓝色,这是海上的波浪,海面上有一艘小小的帆船,一个小人坐在里面,双手高举,举着一块很大的果仁巧克力。
她看着关惠茵,真心实意,有点怅然,又有点高兴地说:“妈,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能在家里休息了。”
听到这话,关惠茵叹了口气,很窝心地笑了,她握住女儿的手:“妈不休息,等确定那个经纪人可靠,妈就出去工作,赚钱,给你攒嫁妆。”
“不要嫁妆。”关韵很执拗地摇摇头,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她很认真地告诉关惠茵,“不要嫁妆。”
这句话和刚才看过的视频搅和在一起,关惠茵胸口和眼睛一阵发酸,赶忙说道:“我去做饭了,咱俩中午吃煎鸡胸肉,蘸新从网上买的蜂蜜芥末酱。”
她匆匆出去,关韵一个人望着纸上自己刚才的涂鸦,半晌,缓缓地趴到了桌子上。
视频中的话在她心里回响:医院赔了二十万,可能是叫她爸爸拿走了。是这样的吗?她不知道,妈妈从来都不愿意提之前的事情,她只是模糊地知道,当初在医院治病的时候可能出了一点问题。
那时候她才五岁,幼儿园的时候,还拿过小红花,可是自从上小学之后,她的学习就不太好了,妈妈安慰她说小学知识也很难呀,她自己心里总是想,自己应该就是比较笨的那种小孩吧。
她保留的小时候的记忆并不太多,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次生病住进了医院,爸妈买了小棕熊毛绒玩具安慰她,从医院回来之后,爸妈就总是吵架,有一天,爸爸就不见了。
这么看来,自己是因为在医院手术那次才变笨的,爸爸也是因为她这样,才拿钱不管她和妈妈的吗?
关韵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她拿着一支蓝色的油画棒,想要再细化一下这幅画,可是不知道从何下手,想着想着,蓝色大海的波浪中洇出了一点点的湿迹,她一声也不出,只盯着自己这幅很粗糙的画。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关韵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连纸巾也来不及拿,很用力地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有些惊慌地接了起来。
她不敢说话,不想叶崇静知道她在掉泪,在家里也都是这样的,她不想要妈妈知道她也会哭,如果她哭了,妈妈总会比她更伤心。
“小韵,”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柔,“刚才我对阿姨说,你们这两天先不要出门,不过想想,还是告诉你最近这阵子的安排比较好。”
关惠茵的手机很繁忙,她才打关韵的手机的。
不过关韵并没有说我去找妈妈一起来听之类的话,她沉默不语,叶崇静也就继续说了下去:“后天,也就是下周一,我们去见基金会的人,顺便签一下合同,我会把合同的电子版先发到你妈妈的手机上,她之前也看过,是同意的。”
“账号的问题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当天可以讨论,我们需要尽快让你发出第一个视频,不过你也不用着急,都有安排的,不用心慌。”
她说完,本以为关韵会像以往一样,甜丝丝地说一声谢谢,没想到关韵还是没说话,她只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滴在纸上的那种啪嗒声。
“谢、谢。”关韵没想到,叶崇静的声音让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她拼命地想要说出那声谢谢,有礼貌的人一定要说谢谢的,可是她努力了好一会儿,说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哽咽,一定被姐姐发现了。
“小韵,”停了几秒,叶崇静才又说话,她没有询问关韵哭泣的原因,也并没有安慰,而是很柔和地问道,“昨天那个绘本,我记得叫做《一棵树的很多故事》,你看到哪里了,可以给我讲一点书里的故事吗?”
“是《一棵知道很多故事的树》。”关韵纠正她,声音里似乎还含着泪,含含糊糊的,像是有一只大手,用力地攥住了叶崇静的心脏。
“还没有看完,只看了一半。”关韵说,她慢吞吞地给叶崇静讲,“说的是一个小女孩闯进了一个植物园,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植物学家,两人一起种植,观察各种植物的故事。”
“姐姐,你知道吗?”关韵抽了抽鼻子,“如果用一根刺,去扎冬青花的花心,花蕊就会收缩起来。”
“为什么呢?”叶崇静轻轻柔柔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