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扭头去看两位教养嬷嬷,两位嬷嬷大眼瞪小眼,“这——这是皇上许下的旨意?”
“一言九鼎、君无戏言?”
老嬷嬷高兴了,赶紧拍拍菊花胳膊,“主子,万岁爷答应日后亲自给您指婚,多少都求不来的福分,您快谢恩呐。”到时候,您看中谁,就是谁,保准跑不了。多好的事儿啊!
菊花迟疑一刻,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觉得有些苦涩。上辈子大婚前,姑姑说,“福临其实心里是喜欢你的,就是面子薄,不好说出口。你呀,多担待担待。”呵呵,如今看来,表弟确实喜欢自己,只不过,是对表姐的喜欢而已。姑姑啊,您何苦骗我,让我守着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恼了福临半辈子?
想到这里,越发伤心,坐到地上呜咽不止,死活不肯起来。
顺治烦了,站起来喝道:“你再不起来,朕就收回刚才的话。”
菊花抬头,猛地从地上蹦起来,抓住顺治胳膊,“别。”
顺治乐了,“哄你的。放心吧,君无戏言!”
菊花抹把泪,“那小女就谢主隆恩了。”破涕为笑,拉着顺治回养心殿,“我怕到时候事多忘了,皇上,您给写个条子。”
顺治一听写条子,一张脸登时耷拉下来,“写了有什么用?玉玺在皇父摄政王那儿呢!哼!”说起皇父摄政王,顺治就想起如今慈宁宫正要指婚呢。不顾菊花拉着,甩手就往外奔,嘴里道:“菊姐姐,等朕回来再给你写。”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后头嬷嬷大声喊:“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可别吓嬷嬷,您倒说句话呀!”
顺治扭头,就见菊花又一次跌坐地上,捂着腰不断哼唧,“哎哟,腰扭了。嬷嬷去请大夫,好疼啊,不会骨折了吧?”
到底是少年一同玩耍的伙伴,顺治再心急,也不好甩手不管。跑回来蹲到菊花身边,“怎么一碰就断呢?你好歹也是蒙古闺女,跟个汉人似的。没事儿吧?”
菊花堆上一脸委屈,“那是我柔弱吗?是您长大了,力气大了好不好?哎哟,我的腰,我的屁股,嬷嬷,去请大夫呀!”
顺治瞧她脸上疼的厉害,不好当即走开,陪着她坐在养心殿地毯上,一同等太医。菊花看吴良辅等人都在门口候着,给嬷嬷使个眼色,叫她们端茶。一时间,身边无人,这才小心拉着顺治说道:“我来,是劝你先别跟多尔衮对着干。”
顺治一听就要炸毛,菊花赶紧掐他一把,安抚住了,徐徐劝说,“听我说。姑姑跟多尔衮婚事,看似遵循了满蒙旧俗,实际上,是汉人决不能接受的。满汉冲突,不仅仅在于争地盘、抢人口,还在于观念与文化。以汉人看来,你是先帝子,登基主政,名正言顺。而多尔衮则有篡政之嫌。将来,您处置他,乃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现在,您需要的,是忍耐。还记得范师傅跟您讲,汉武帝年幼时,如何忍辱负重吗?还记得万历皇帝少年登基,任性妄为、不顾大局,导致朝政腐败吗?皇上,姑祖母和姑姑为了你,为了大局着想,付出了太多。就是不为别的,也要为她们的付出,忍到你成年亲政之后。”
顺治听了这番话,低头想了想,眼眶红了,“额娘是汗阿玛的,多尔衮混蛋!”
菊花听了,低头笑了。顺治瞪她一眼,“笑什么?”
菊花摇头,“没什么。我记得阿布鼐小时候,也是这么说,说先帝抢了他额娘。”
“阿布鼐?”顺治抬头,看一眼养心殿藻井,依旧金碧辉煌,冷冷笑了,“他若老实,朕不介意当固伦额驸供着。若不老实,朕就把多尔衮派过去,跟他死磕。看磕不死他!”
菊花咯咯笑了,“得了吧,人家好歹是十一阿哥同母哥。不念别的,你好歹看在大贵妃面子上,容他一回。呃,这算不算挑拨离间?罢了,谁叫博果尔连个媳妇都看不住,趁着皇后过寿,跟皇帝大伯子在御花园里拉拉扯扯,害的自己一国之母,平白无故担上“善妒”骂名。博果尔,嫂子不是故意的,你媳妇过错,你先担着吧。
顺治听菊花提起十一阿哥,不说话了。十一弟?汗阿哥去之前,他的位次,可是在朕之前呐。
菊花一番哭闹劝导,成功地把少年顺治注意力转移到十一阿哥母子身上。直到哲哲亲手写好指婚摄政王与圣母皇太后诏书,也不见顺治前来讨要说法。哲哲心中叹息,“福临啊,你要学着长大。先帝,臣妾对不起你了。”反正你也娶了别人家三个寡妇,算起来,你还赚了。
多尔衮高高兴兴跪到哲哲座前,伸双手接过指婚诏书,高呼:“母后皇太后圣明!谢母后皇太后!”
哲哲强颜欢笑,“去吧,早些发了诏书,哀家心里,也落了块大石头。”
多尔衮乐呵呵应下,规规矩矩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出慈宁宫。
哲哲呆坐半晌,吩咐宫人,“都退下吧,哀家安静一会儿。”
宝音听言,领着众人出了东暖阁,站到廊下伺候。暖阁内无人之时,布木布泰从屏风后转出来,挪步到哲哲跟前,跪下,趴到哲哲膝盖上,叫一声:“姑姑——”便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哲哲抬头望天,泪水滚滚而下。嘴里喃喃,“先帝呀,你都看见了。皇上——就要长大了。”
慈宁宫悲喜交加,乾清宫则是张灯结彩。多尔衮发话了,“赶紧的,爷要在乾清宫办喜事。”
前朝文武百官听了,有的忙着准备贺喜礼物,有的,则是忙着给多尔衮找茬。其中最为活跃的,就是多尔衮继任——季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