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
那自然的态度,孙屠户都要怀疑谁才是师傅了,再多出口叮嘱,倒显得像是他害怕似的。不愿被人看轻,孙屠夫就干脆闭上了嘴,闷头开始动作。
家猪虽不似其它猛兽有利爪獠牙,但禁不住它重啊,随随便便一个冲撞,那可比被流星锤砸上一下还要严重,是以,得先礼后兵。
孙屠户把一早准备好的泔水倒进食槽,二人趁着猪“哼哧哼哧”享受美食之时,用麻绳松松地在它腿边框出几个圆来,而后两手各握绳索两端,屏息凝气。
“三、二、一,拉!”
两手突然发力,绳索“噌”地收紧,那几个宽泛的圆圈顿时成了猪腿上的枷锁,再绑上绳结——变故斗生。
那猪非但没被第一时间撂倒,反倒用那张沾满食物残渣的嘴朝孙屠户啃去,不避不行,他侧身一闪,绳索便松了,猪两腿一抻,就扑到了他眼前,再一张嘴……只怕要咬下半张脸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孙屠户心下惘然,已闭上眼,准备等死了,却忽听得猪的哀嚎率先响起。
紧闭的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缝,没见着放大的猪脸,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瘫软着身子,用手背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再转头看,只见零落满地的木头碎屑,脑袋被砸出一个大洞,哼哼唧唧地□□着,再往上,便是一脚碾在猪头上的楚火落。
那四根粗壮的猪蹄子都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孙屠户的惊魂瞬间安定下来,呆愣愣地从地上爬起,也不顾头顶多出来三根稻草做发簪,只激动地大喊:
“好!”
“好好好,太好了!”碍事的麻绳被随手扔在一边,他本想一巴掌拍在她肩头,伸出一半,想起眼前这不是他的那个徒弟,又讷讷地收回来,拍向自己另一个巴掌,重复几遍,声若擂鼓,“你简直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孙屠户挠了挠头,一张脸憋得通红,吐出了平生最高的赞誉,“天选杀猪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楚火落这身手,妥妥能拿个屠夫界状元。
话虽如此,便是“状元”也得起继续杀猪。
孙屠户是个体格大的壮汉,刚刚也只不过是马失前蹄,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加上楚火落,两人咬着牙把猪抬起来倒吊起,这便要开始杀了。
本着考校基本功的意思,杀猪刀落在了楚火落手里,孙屠户则是去拎了一个大空桶,端端正正地摆在下头。
楚火落掂了掂,重量正好,一手拽着猪耳朵,另一手提刀刺进脖颈,划拉出一个口子,往外一拔,猩红的血便一股脑地往外涌,淅淅沥沥地淋进桶里。
这么多的血,要是卖不完,不知他肯不肯折价匀她些,送一碗给玉娘,再带一碗煮汤,也算是加餐。
刀且放下,该去烧水了。
孙屠户在灶下添柴,楚火落则是一桶桶往铁锅里浇水,待水烧开,一瓢瓢淋在猪皮上,再利落地刮了猪毛,便可以开膛破肚了。
楚火落的刀工很是漂亮,沿着脖子的开口处,一口气划拉到猪肚子中间,掏出心、肝、脾、肺、肾之类的内脏,一刀剁下猪头,将剩下的残骸对半劈开。
一头猪就杀完了。
小工搬走半扇放在摊子上分尸售卖,另外一半则被藏进地窖,避免腐坏。
再瞧日头,已近酉时。
楚火落慢条斯理地洗去身上沾的血腥,将围裙摘下,叠好放到一边,这才有空去问问今日试用的结果。
当然,八九不离十,是通过了。
孙屠户甚至洗出来个小瓦罐,给装了半坛子猪血,不用钱,白送!
“哎呀,你这本事,早也该来了,这猪都能多卖出两斤肉去!”
孙屠户满脸络腮胡,笑得像个别有用心的凶犯,但凡胆子小些都要心慌上一阵,但楚火落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猪血汤,把坛子抱在怀里的人时候,还暗自盘算着:不如托玉娘一并煮了,她再带熟的回家,免得又要遭某位苦学厨艺的将军的毒手。
说真的,那水平,就算她心偏到天边去,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说声好吃。
只是,想是这么想的,但她的计划似乎总要泡汤。
楚火落讪讪地看着坐在村口的独臂石像,不知现在假称怀里的猪血是玉娘的还来不来得及。
但那石像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咬牙切齿:“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的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