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出言吐语只见藏不住浩然正气,他嗤笑一声:“抱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对于何某来说,除了他乃是天下正统,其余篡夺朝纲的东西不若是鸠占鹊巢,老天能让他一时得意,岂会一直由着他?”
“你这东西,忒不知好歹。”话毕,银剑出,姓何的后生滑肩一躲,抽出腰间的刀,不察那阴人手中撒下石灰,他眼睛一眯,失了准头,那阴人嗤笑一声,银剑一送,刺到他的腰间。
何姓后生右手握剑,鲜血淋漓,接着二人的距离迎面给了他一掌,阴人大退几步,擦了擦嘴角的血,一提气,内力失了七七八八,脸色不好,却只能一个翻身消失在夜风之中。
“待我在遇你之时,必取你性命于剑下。”
何姓后生单手撑着剑,眼睛紧闭,闻风道:“何某必谢阁下不吝赐教。”
等危险远了,他背脊一松,双膝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伤口,却止不住汩汩红涓。
木姜蹲在草丛里,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听这二人的对话,这位侠客应该是忠义之辈,是木姜最敬佩的那种人,可是她很犹豫,要是她去了,这人将她当仇人杀了怎么办?
她揪着手指纠结了会儿,噗通一声,听到那剑客猝然倒地的声音,忙抬起脑袋只瞄。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她站起身子,到处瞄了会儿,只见周围唯弯月一勾,星辰几许,几个纠结悱恻之间,还是走了过去。
那人倒在地上,右手堪堪盖住腰间的窟窿,止不住的血流到地上凝固了一半,左手仍不松手间的剑柄。
木姜蹲下身子,凑到他的耳朵边喊道:“大侠,大侠?”
没有人回应。
她咬了咬牙,将自己中衣的袖子撕了下来,转到另一边,想给他包扎伤口,可他的手看上去没力,实则重的紧,她只得用膝盖抵着他的手臂,才让开空间将他的伤口包扎了。
窟窿实在太大,渗透了那薄软的料子,木姜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脑袋,准备拖着走,没想到一个健壮的男人竟会这样的沉,人没动一毫一厘,她人却累了个七七八八,她停下来,歇了口气,放眼之间,破旧的木板车静静地停在马路中间,忙撑着腰站了起来,将板车拉了过来。
车并不大,往日是拿来运恭桶用的,上面还有大块的污秽,可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木姜站上去,将恭桶重在一起,恰好空出一个人的位置。只可惜大侠的身体很有些沉,木姜拖着他的脚,横七竖八费了好的力儿才把他塞到那小小的地盘。
活落做完了,木姜才穿着麻绳,将重了一倍的板车拉了走了。
木姜不敢进城,这么大的人躺在这儿,她要是拖进去,肯定会被守城的士兵好生盘问,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将板车拖到她以前的地儿,一个隐秘又破旧的茅草屋,藏一个重伤的人在里面,大概是没什么问题。
土路凹凹洼洼,木姜的肩膀磨得褪了皮,才终于到了。
这眼前的破房子勉为其难能称作是个茅草屋,屋顶上的稻草掉了一大半,木姜踹门,将男人拖了进去,“咯噔”一声,将他的脑袋撞了个大包。
木姜十分抱歉,放下他的脚,双手合掌:“对不起,对不起,罪过,罪过,为了救人,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忙手忙脚的将他拖到那张板子床上,累了一身的汗,又酸又臭,坐了一会儿,掏出板子床下的火折子,点了蜡烛捏在手上。
暖光,给黑夜烫了个洞。
光也给侠客的脸上也镀了一层暖色,侠客的脸虽然灰尘仆仆的,可仍掩不了他深刻的轮廓,以及高挺的鼻,抿的紧紧的薄唇。
木姜看了一会儿,忽的觉得脸蛋发热,强装认为这烛火靠的太近,热着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看,见他眼眶上□□层层,伸了手就要用袖子去擦。
黄褐色的污浊掩不了的恶心,木姜讪讪,蹲下去在他眼眶轻轻吹去浮粉,才惊魂未定的站了起来。
现在,这位大侠伤了,她应该去给他找个大夫。
她打定了注意,正要出门,才记起夜诊的大夫是十分昂贵的,踌躇之间,盯着板床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从床下面挖出一个陶罐。
陶罐不大,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不多,她掏了好久,拿出一只小小的金合扇耳环捏在手里。
她正要走,要想了一会儿,从地上捞了把稻草把床上的人严严实实的遮了个彻底,才放心的离开了。
长安的风依旧大的很,哪怕是在夏日,木姜请了大夫,在他无数次盘问她为何有如此精细的耳环后,终于将手搭在大侠的手腕子上。
大夫高深的闭着眼,摸着自己的山羊须,摇着头说:“不要紧,不要紧,皮肉伤而已,开点儿金疮药就好了。”
又捧着他的脑袋瞧了半晌说,“作孽哟,作孽哟,这脑袋的伤伤的这么重失忆了怎么办哟?”
木姜听着,脸像被打了两巴掌,磨蹭了一会儿,将大夫送走了,自己看了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回了百香楼。
田嫂不会等她,这个点儿多半是睡了,木姜将恭桶洗涮后码在后院,捶捶自己的腰,正准备回房睡觉,便听到尖细的声音叫了一声:“谁在那?”
木姜的眼睛红的像狗,眼前凑着一个大灯笼,灯笼旁是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挑的丹凤眼淬着寒一样冷的光,一身桃花红的衫子将人衬的如琢如磨。
“谢郎?”柔媚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那人穿着一双绣着明珠的牡丹花样式的鞋走了过来,她站在男人的身后,淡淡说:“谢郎,这小姑娘知道了咋两的事,要是传出去,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