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白的油纸伞倏地在她头顶撑开。
她顺势望去,替他握住伞柄的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她目光一路顺着黑的箭袖向上游。
少年清隽英挺的眉目略微染上一丝不悦。
“皇姑母同你说了什么话?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单手解开自己的外衫,自然而然地披在了林若雪的肩上。
“天这么凉了,还穿得这样少。明日还要同去草场猎宴,不怕染了风寒?”
十六岁的少年,身姿颀长,五官俊朗。
有些责怪地望着她,怪她不知照顾自己。
林若雪望着江淮那道锋锐的下颌,那样美好的外表,那样高贵的身份——
她却莫名地,没来由地想要苦笑一下。
细雨穿透云层,夹杂隐隐摧折的风势。
她第一次觉得,生在这样的门第里,也未必是人人艳羡的美事。
“这样的风雨,小侯爷会觉得冷吗?”
林若雪走出宫门时,江淮便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面对着这没来由的一句问话,他有些不解,眉头扬了扬,“这样的小雨,我可不觉得冷。”
“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林若雪一转眼却又恢复之前一往的笑。
她只是很希望很希望,眼前清隽高挺的少年,在以后的人生里,哪怕遇到再大的风雪。
也不会觉得冷。
命运
夜里的风吹开虚掩着的窗棂的时候,林若雪还没能入睡。
一盏烛灯在窗边噼啪跳着的火星子,她披着外衫伏于案旁,笔杆刷刷地动着。
书案上摊开了两大本春雪的账目,平日里这个时辰,她其实早也睡下了,只是前几日皇后的那番话,总时常回荡在她脑海里,她白日夜里都总不免想起被嘱托的那件事。
横竖睡不着。
江皇后能亲自找到她,那就说明江淮的爹妈或者是族中其他人早就好言相劝过了,不过不用想也知道那小霸王绝对冷言冷语地拒绝。
在京都长大的千尊万贵的高门子弟,却要脱离这金贵舒适的日子,从军去塞外那苦寒之地,这个落差,确实也很难让人接受。
受人之托,却不知如何开口,林若雪挠挠头,这好事儿怎么就落她头上了!何况她自己——
也是千万般舍不得那个人的呀。
越想越烦躁,将账本倏一下合上,笔杆也胡乱往桌上一摔。
忽又想起些什么,她从墙上摘下一幅画,摊开在案。
小芸被她摔笔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走进来的时候,林若雪正对着桌上那幅画出神。
“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看见端坐在案那道纤薄的背影,小芸一下子也清醒了不少,几步走上前将风吹开的窗户掩上,又随手找了件薄衫给林若雪披了一层。
“姑娘近些天每日都歇这么晚,是不是春雪那边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