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对周枢那么好?如果证明了他们家是……的走狗,我绝不教他活着离开!这周家凭什么……就算不是我们,你以为上头那人就会放过他……」
后头说些什么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小四的抱怨也没机会完整表达就被遏止,杨梅生来比别人灵敏的五感,能听到这些,已经很好了。
当外头的所有声响已经远去到再也无法以听觉捕捉到些许,杨梅才松了松直挺挺的背脊,在黑暗中,小心挪近周枢。以低得近似气音的声量道:
「三少?」
「我还醒着。」周枢带着点苦笑地回应着。
「现在约莫是寅时,等会送来饭食,应该算是早饭,吃完后,天还没亮,他们就会带我们上路。」她很快简单说明目前境况。
「你怎么知道?」难道在他昏迷期间,这两个人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
「他们劫走我俩时,打晕我的力道不够大,我便装作昏迷,听到方才那两人的对话,原本他们想立即将我们带离凤阳,但因为你的失踪,引得全城立即戒严,他们没料到官府的反应会这样快速,于是只好将我们先安置在一处民居里,想要等到天亮时,就立即将我们带走。」
「既然昨日没来得及将我们带出城,今日更不容易。除非他们可以不经由城门出去。」周枢缓缓说着,脑中迅速回想着凤阳城的地理与官府镇守的几个地点。
「他们应是打算将我俩伪装成不同的模样,并且将你我分成两批人马带走,以减轻嫌疑,这样也好互相牵制,教我们两方因为对方被挟持,而不敢兴起趁机逃脱的念头。」
「这是他们说的,还是你想到的?」周枢听完,一时也没太担心自己的处境,或者可能会有的悲惨下场。反正在对方达到目的之前,他是死不了的,也就不用从现在开始担心了。他现在后脑胀胀发疼、前额突突生,身子发热、骨子生寒,浑身上下可说难受得不得了,还是先谈一些能令他感兴趣的话题,再谈其它吧。
「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这样做。」为了安全起见,再儍的匪徒也应当懂得做坏事的章法,不然凭什么敢做坏事?
「呵……」周枢闷笑了下,吁了口气,很是感叹地道:「是基于同命相怜,还是因为这半年来的相处,我的真心终于捂热了你的清冷,于是你能这样直白对我说话了?」有种好荣幸的感觉呢。
……杨梅一时沉默了。
「怎么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计较的居然是这个。」杨梅觉得这个周家三少后脑勺那个伤口带来的伤害,或许不仅仅是流了血、肿了包,还可能包括思维混乱抓不住重点……
「这对我很重要。」周枢带着笑意地回答,却是十分认真。「毕竟我已经被你虚与尾蛇太久了,总会期盼得到一点真诚的对待。」
杨梅不语,没兴趣理会他在这样的困境里不思自救,反而计较着这样无关生死的小事。
周枢早已经习惯她的冷淡,不管是庄重自持的守孝女沈云端,还是脱去沈云端面具,真实的那个淡漠的杨梅丫头。她在他面前,总是冷冷淡淡的,像颗怎么用热火去烧也烧不热的寒石。
若不是眼下落到这境地,这份冷淡大概很有机会挑战地老天荒的极限吧?
她就是闪避着他,她就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她就是……不想理他。
「如果真如你所料,我们被分开带走,那么,想必押送你的人会比较宽松,若能找到机会,你就逃,先让自己安全吧,不用顾忌我。」周枢感受到她对前一个话题的无爱,于是很从善如流地谈起现下的因应对策——
这是唯一能教她理他的办法。
她当然不会顾忌他。
杨梅心中早就这样决定,不用他此刻故作大方地朝她施恩似的说这样的话,她也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劫匪的目标是周三少,她无辜被连累,能找机会逃脱,她当然会毫不迟疑地立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