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见了甜酿身后的紫苏,心头稍能顺顺气,有时候紫苏陪坐着说几句话,汤药也能多进些。
时值六月初,家里搬新园子,因施老夫人还在病中,也未大操大办,施少连只吩咐府内各自挪新居,云绮的那间院子临着水榭,叫碧波阁,甜酿的屋舍有石榴花,叫榴园,蓝家和桂姨娘也挪去了新舍,只有喜哥儿因年虽小,不便独住,仍是随着施老夫人住在主屋。另外因见曦园在内院,施少连招待外客多有不便,索性在前院临着孙秉老的账房,辟出几间屋子,当做写算待客之地。
内院女眷仆丁忙着迁居,蓝可俊择日要往瓜州去,从那五百两银子里扣了五十两出来给田氏:“这回出门,少不得十天半月,你和孩子在家安心呆着。”
田氏一把夺过银子,搂在怀里:“你在外头,也安生些,别做什么混账事。”
出门日子择好,家中帮着蓝可俊各处打点,临出门前几日,蓝可俊又找到施少连,嘿嘿一笑:“不若咱们邀着詹少全他们几个,一起去丹桂街喝杯酒水,侄儿也许久未去院里,一同热闹热闹,就当是给我践行。”
施少连道:“使得。”
几人择了个日子,一道往丹桂街去,盼盼娇娇都在家中闲坐,妈妈见施少连终于露面,喜不胜喜,连呼月奴出来陪客。
施少连瞥了眼月奴,也不说话,略点点头,引着众人入座。
酒水俱已准备,珍馐满桌,鸡鸭鹅肉,甜汤蜜果俱全,几人坐定,妓子在旁唱着曲儿,席间说起蓝表叔往瓜洲去之事,这些浮浪子弟都深谙行事道理,这个说要打点,那个说要准备,仓官,漕运,船帮码头都俱有可用之处,又说沿途若可携带货物,哪种便利些,哪种不可取。
蓝可俊听的入神,深觉此径大有门道,一时连调笑都忘了,只顾连连点头。
说完正事,又说施家长短,搬新园子的喜事,众人起哄着要贺乔迁之喜,施少连道:“自然是有的,只等家里闲下来,再宴请亲友四邻,一道来喝杯酒。”
在座众人中有人知晓施家二小姐退亲之事,知道施家急着将此女出嫁,又垂涎施家富有,酒酣面热时凑到施少连面前:“我姨家有个表弟,今年和施贤弟一般大,尚未婚配,近来姨母忧心婚事,我这表弟生的仪表堂堂,颇有出息,听闻府上二小姐贤惠淑德,有心和府上结秦晋之好”
施少连淡淡的哦了一声,瞟了眼身边人,扯唇笑了笑:“这倒是不必”又道,“怕是你家高攀不起,还是歇了这心思为好。”
来人脸上一红,脸上有些讪讪的,将话题转开。
一席酒从傍晚吃到入夜,眼见月上柳梢,众人散去,蓝可俊明儿还要打点出行之事,今夜不得留,看着盼盼瞄了瞄施少连。
施少连也要出门往家去,身后月奴慌慌张张的跟着出来,在他身后喊了身:“大哥儿。”
施少连上下端详她,摇了摇头,释然笑道:“这身妆扮还是不适合你,还是换下吧。”
她疑惑万分,如何不适合,是他往日里喜欢的衣裳头钗,极喜欢她这样的妆扮,如何现在就不适合了。
她只管跟着怔怔跟着他的脚步走,若没了他,往后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日子,旁人都说,要想法设法的笼着他。
施少连见她一直跟在院门前,皱了皱眉,忍不住道:“上回送来的银子,够你自己赎身去过日子。”
“大哥儿是不管我了么?”
他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
施少连再回到见曦园,屋内空荡荡的,只有紫苏和青柳在屋内守着,灯光暗淡,四下阒静,不见甜酿的身影。
施少连怔了一下:“全都搬去榴园了?”
紫苏点点头:“婢子伺候大哥儿梳洗?”
“不必。”他在屋内踱了一圈,往外去。
紫苏眼睁睁看着他走:“大哥儿去哪儿?”
这个时节,浮芳浪蕊皆尽,只有榴园内的石榴花还开着,只是在月下看得不真切,虫鸣鸟啼,分外热闹,屋内摆了满地的箱笼,几未有踏脚之地。
甜酿领着宝月和两个新婢女在收拾杂物,见施少连从外头踏进来,晚风里送来他身上的酒气,甜酿脸色轻微变了变。
宝月去端茶,施少连捧着茶盏惬意坐在椅上,眯着眼,看她弯着柔软的腰,从箱箧里将东西一件件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