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喆的通话结束,梁赫既没有立刻起床,也没有继续睡觉,一直躺到天大亮,走下楼吃早餐。厨房的方向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梁赫到跟前,邱芸也恰好转过头来。“梁赫?”她有些惊喜地问,“起来了?”“嗯。”看来父亲已经和她通过气,所以她又回到这个家。“来吃早饭吧,我煮了麦片粥。”“麻烦了。”梁赫有些不好意思,看她的样子是一大早过来的,又主动帮忙操持。在家庭方面,梁政无论作为父亲还是丈夫都算不上周到。“别这么说,”邱芸深吸一口气,“啊我忘了件事,”她快步走到客厅,从沙发上拿起一样物品,重新返回他身边,“这个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来了。”梁赫接过这条深咖色的围巾。其实他很少戴围巾,但邱芸看过来的眼神充满期待,他抬起头来:“那我今天出门就戴上吧?”邱芸的眼眶发红,像是蓄着泪。“梁赫,谢谢你。”明明是送礼的人,怎么反过来向自己道谢呢?梁赫想起前一天晚上,父亲对自己说话时的小心翼翼,他也感到有些酸楚。那个人是他的长辈,要选择和谁在一起生活其实根本没必要征询自己的意见。梁政和邱芸怀着忐忑,向自己诉述这一切。梁赫不确定是否受到感染,总之在这一刻,他产生了更加坦率地面对父亲的念头。因为他同样有一个藏在心里的秘密。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后天更贝壳、灯笼一望无际的海面向天边延伸,夕照下泛着粼粼波光。海鸟忽上忽下,“嘎嘎”的叫声不算动听,也不显突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梁赫从家里带了一个宽口的塑料瓶,半蹲在沙滩上,身旁的小桶盛着一些水。他每挑好一个贝壳便在水桶里稍微洗涮一番,除净上面的沙砾,再装进瓶子里。差不多半个钟头的时间里,梁赫始终沉浸于其中。这是离他们住的地方最近的海滩,壮丽的海景常常吸引大批游客前来观光,今天也不例外。梁政带他来到这里后,身边的嘈杂扰攘不断;然而梁赫专心致志,旁若无人,不大的瓶子眼看就要填满了。梁政在不远的后方看着,未上前打扰,他已经记不得两人上一回这样宁静相处是在什么时候了。洛杉矶的过年气氛并不比国内淡,唐人街以及几个大型购物中心都有表演或商业活动,但是梁赫对那些并不十分向往,梁政问他要不要去哪里走走的时候,他只说想来海边。“好了。”梁赫把瓶子扣好,揣在怀里,走向梁政。“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喜好,”梁政笑道,“还是说打算送给你那个恋人?”“应该说——是给我们两个吧,”梁赫从容地说,“我们现在在一起生活。”国内租住的公寓里,主卧窗台较宽,他们没有侍弄花草的习惯;可是什么都不摆,又觉得有点空,沈喆说想找点合意的饰物放在那里。梁赫想起以前刚到美国时,闲着无聊在海边捡过一些贝壳。如果是把洗净的贝壳盛在透明的瓶子里应该很漂亮。过去捡的当然早就找不到了,但这种东西收集起来非常容易。不过,梁政听了他的话,微微蹙眉,或许没想到他的恋情进展到这一步:“梁赫,你们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我是没什么好多嘴,不过你是男孩子,对人家姑娘——”“爸,”梁赫没有穿鞋,脚踩在柔软沙地上,“你不是说,让我改天跟你说说他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在梁政的印象中,自己的儿子对任何事总是一副难以被触动的态度;或许是做父母的失职,他自小罕有同龄孩子的天真放肆。这种缺失的“纯粹”如今却似乎回到了梁赫的身上,令梁政感到诧异。“你很爱那个女孩子吧?”“不是。”“嗯?”梁政惊奇地望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回答。“我爱他,”梁赫毫不回避梁政的视线,“但他不是个女孩子。”“你、你说什么?”梁政在美国多年,各色人群或有接触,或有耳闻,并非没听懂梁赫的表述,只是震惊之下想不出其他回应方式。梁赫耐心地解释:“和我一起生活的是个男生,就是我们来美国前,到机场送行的那个人,他曾经是我的同学,比我小一岁。”梁政出门时穿着板正的西装,也不像梁赫脱掉了鞋子,他站在游人如织的海滩上,一动不动,好像放错了地方的雕塑。海鸟扑棱着灰黑色的翅膀在他们面前落下,沙滩上时有投喂鸟类的游客,它们可能是这样被吸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