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赫的室友只回来两个,他下铺的那个不知道去哪了,被子摊着,不见人影。那两位室友一个中分头,一个头发自来卷,好像都是五班的,尽管不认识,梁赫还是向他们做了简单介绍,以示友好,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去澡堂。临出门的时候,最后一个室友进屋了,走路不看道,差点跟他撞在一起。梁赫定神一瞧,脸色沉下来:“怎么是你啊?”赵卓阳也大吃一惊:“新来的住宿生就是你?”“要不然呢?”梁赫对与他说话缺乏耐性,“你一直住这?”“我也就早几天,”赵卓阳白了他一眼,视线飘在他胸前抱着的衣物上,“洗澡去啊?”“嗯。”“知道澡堂在哪吗?”梁赫还真不清楚,但是沈喆会带着他:“我跟沈喆去。”赵卓阳“嘁”地撇嘴,等梁赫走出宿舍,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洗澡还腻歪着一块儿,他是你姘头啊?”走廊上暂时没人,梁赫还是被气得不轻,转头瞪回去,赵卓阳识趣地闪进了屋。沈喆正好出来,朝他挥手:“好了吗?”“好了。”梁赫生硬地回答,没来得及调整情绪。“怎么了?”沈喆察觉出他脸上的煞气,“你好像不太高兴。”梁赫本来不想提赵卓阳的事,又有点憋,最后如实抱怨起来——与赵卓阳分到上下床,更削弱了他对住宿生活的期待。沈喆望着他的寝室方向:“他也住那间?”“他说前几天才来的。”“我说怎么没印象,”沈喆对同层的宿舍情况多少了解一些,“那边的确是五班住的。他没惹你吧?”“也还好。”他只隐瞒了赵卓阳开他俩玩笑的话。最近的一间公共澡堂就在他们楼下,干干净净,空间足够大。沈喆说今天运气好,因为周五这个时间来的人往往很多,但是今晚还算空余,他们找了角落的位置,两人并挨着。澡堂的淋浴设备之间只有简单的毛玻璃做隔断,还是比军训部队里的条件好多了。热水源源不断地落下,氤起腾腾雾气,毛玻璃上映着模模糊糊的人影。梁赫想起曾经在自己家的那个晚上,两人分别用两间浴室洗澡,沈喆看见了自己半裸身时的样子,调侃他的羞怯,他反问过一句“你怎么不光一个给我看?”几个月后,竟然真的赤裸相见。沈喆的身材瘦,但是骨架不小,这是梁赫直觉得出的印象。他没有特意打量对方脱衣后的样子,只是轻轻地瞟上几眼,稍一集中注意,羞耻感便开始作祟,烧得心里不安。他猜想是因为自己很少与他人一同洗澡,何况是熟悉的朋友,一时不能适应。跑步的时候出了汗,皮肤发痒,梁赫的双手顺着两侧脸颊,绕过额头,重重地往上捋了一把,拂开眼睫上挂的水珠,视线清晰了一些。沈喆那边哗哗的水声和自己这里的完全混在一起。毫无意义的白噪音,让梁赫得到了暂时性的放松,似乎水流能够将一切烦闷的记忆与情绪全部洗净。他单纯站在喷头下冲水,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带沐浴乳。他也不想找沈喆借,角落里只有他们两个,这样赤着身说话,总觉得别扭。但是不多时,旁边伸过来一截手臂,手上握着一个塑料瓶,沈喆的声音像是从水中漫出来:“你是不是没有带沐浴露?”其实梁赫听得不清楚,只是看到他的动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快速接过来,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同样淹没在嘈嘈的背景音中,他估计沈喆根本听不见。冲了大半天热水,出来以后周身仍萦着白气,俩人快速回更衣室穿上衣服。“你耳朵怎么那么红?”沈喆拎上自己的东西,往梁赫身上看了一眼。“有吗?”梁赫摸摸耳朵,“洗太久了吧。”-再次回到宿舍,赵卓阳早就钻被子里睡着了,另外两个室友还在看书,梁赫进来,没打扰他们,回到自己的床铺。第二天周六,高三生照常上课。梁赫离开寝室的时候,赵卓阳没起床,等他晚上回来,那人又不见踪影,“中分头”也不在,“卷毛”倒有兴致,跟梁赫随便聊了几句。“你们三个同班?”梁赫问起来。“嗯,”他说,“你是不是认识赵卓阳?”“赵卓阳啊……算吧,”梁赫看了眼空着的床位,“你们跟他能处得来吗?”他总觉得和这号人同班又同寝室挺惨的。“可以啊,”“卷毛”大概也猜到梁赫的言外之意,“他就是脾气大点,挺讲义气的。”梁赫十分好奇:“他在你们班……人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