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表哥,还是在她去畅书阁上学之后的事情,四公主熟稔地同叶铭打招呼,叶铭主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她才知道原来母后还有一位同胞妹妹。
以往在畅书阁中,二人见面的时候除了叶铭偶尔会向她问候几句,提一提姨母交代的话,余下的大多时候都只是点头之交。
——但她大病之后第一次见到他时,心里却觉得很难过。
赵曦月微侧了头,偷偷打量着叶铭的侧脸。
她身边其实有许多长得分外好看的人,且不说这几日新来的谢蕴,她的几位皇兄都是相貌出众的人物,便是年纪最小的赵曦珏,这会也已是个难得的清隽少年。
若要论儒雅,她那位将书画视为珍宝的四皇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股文人墨客的雅致。
叶铭也很文雅,可他却和四皇兄那种骨子里都透着书卷气的文雅不一样,她总觉得他温润如玉的笑容下面掩着些许锋芒。他的笑并不暖,反而透着一丝凉薄。
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有段时间里的她,一直有些怕这位表哥。
可是今天见着他,她却忽然不怕了,还能想着要将黑锅扣到他的头上。
“殿……月表妹看了我许久了,不知道可有看出什么究竟来?”不怪他不知好歹,实在是这斜下方刺过来的视线太过晃眼,连忽视的机会都不给他,只好出声提醒一下身边的小姑娘回神。
赵曦月的脸皮还没厚到偷看被正主抓了包还能泰然以对,她微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垂眸提着脚下的小石子,嘟囔道:“六哥和父亲发现我在偷看从来都不戳穿我的……”
叶铭哑然失笑,“那是表哥对不住月表妹了。”
自那场大病之后,他的这位表妹,似乎一日比一日可爱了。
也难怪圣上会满心满意地宠着她。
“啊,到了。”赵曦月在一家书铺前停下了脚步,望着悬挂在门上的牌匾一字一顿地念到,“道、林、书、局,铭表哥,咱们到了。”
叶铭望着牌匾目光一闪,道林书局的大名他自是有所耳闻,却没想到赵曦月大老远地从宫里溜出来,竟是为了来这家书局。
“这天下藏书哪里会比表妹家的书房多,不知这道林书局有什么独特之处,劳地表妹大老远地从家中跑出来?”叶铭看着赵曦月兴致勃勃地往里走,状似随意地问道。
“学无止境嘛。”赵曦月有些心虚地撇着眼角,“况且这儿的许多书,都是我家书房里找不到的,左右就是来看看,挑不到合意的再走也不迟。”说着说着,自己也信了自己的鬼话,到最后一句时已是分外理直气壮了。
不过进门时的气势还是弱了几分,拒绝了店内小二的推荐,径自绕着书柜慢悠悠地晃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叶铭讨好地笑:“铭表哥自己去挑书吧,不必管我了。”
知道自己在旁边看着她怕是不好意思拿书,叶铭思量了片刻,略一点头,果真走到另一侧书柜旁去了。
赵曦月见状忙朝店小二招了招手,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这儿还有《尚异谈》第四卷卖吗?还有,莫思道的新书可有上了?”
没错,她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再买两本《尚异谈》第四卷,盖因赵曦珏拿给她的那本上面有沈墨白的亲笔题字,她怕自己将书给翻旧了,因此特意出来想再多买两本。
——一本自己看,一本借给父皇、皇姐、皇兄、伴读……看。至于有题字的那本,自然是找个匣子装好妥善保管了。
赵曦月觉得自己的小算盘打得精彩极了。
至于莫思道,却是个时下正流行的话本子的作者,笔下大多是些幽柔婉转的情爱故事,恰巧属于赵曦珏不许她多看的书目内容。
这也是没办法,大夏朝民风的确开放,这些情情爱爱的书籍也不拘着售卖,可对于高门贵族里头的娇客来说,这些书还是有些伤风败俗,不可卒读的。
那店小二是个上道的,一见赵曦月这鬼鬼祟祟的模样立马就明白了这位怕是背着家中父兄偷偷来买书的,当即比了一个手势,背着叶铭偷偷进了库房拿书。
“这道林书局不愧是如今市面上最大的书局,想不到还能找到沈笑钞录的这版《水经注》。”叶铭似乎已挑好了书,拿着书册嘴角含笑地朝着赵曦月走了过来。
赵曦月忙回身装模作样地在书架上找书,侧眸瞟了他手上的书一眼:“听说沈笑钞录过的几册古籍在道林书局存地挺全,怪不得早前会有传言说道林书局背后的大掌柜会是沈笑了。”
叶铭低笑:“以沈笑的为人,会开家书局似乎也不奇怪。”
赵曦月耸了耸肩:“不过沈笑出来说了这家书局同他没有关系。”
当初道林书局当家持有沈墨白亲笔手稿一事一传出,许多猜测道林书局是沈笑家业的人都跑去打探沈墨白的消息,叫沈笑一气之下又出来发了声明,说是道林书局同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谁再来打扰他喝酒的雅兴,他就关门放狗。
建德帝将此事当做笑话说给她听,还说了几句“沈笑其人磊落不羁,心有大才,若能归朝可当大用”之类惋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