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和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不紧不慢地用完了晚膳,灯火印在他冷淡的面孔上,叫人看不真切他的心思。
待下人将席面撤下,何公公又探了一眼赵曦和的神色,正想开口再多说几句,就听他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孤不在京的日子里,康乐公主那儿可出过什么变故?”
他问得突然,何公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得是什么,面上不由带了几分迟疑。三皇子对那位康乐公主一向另眼相看的事他们这几个心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如今却觉得他对自己这位妹妹的关注是不是有些多了?
离京的时候要人将康乐公主的事事无巨细地记下送去给他知道还不算,如今进了一趟宫回来,不想着如何在建德帝面前稳定地位,反倒先提起康乐公主的事来了。
“殿下,康乐公主的事,不是一向都有人送信过来么。”何公公笑得有些迟疑,“除了月前曾落水大病一场之外,公主那儿也没再出过什么事了。”
他们到底不是天天盯着赵曦月的行踪,知道的也就是那么几件瞒不住人的事,更多的倒也的确说不上来。
赵曦和没有答话,沉静地眸子望着灯罩之中微微跳动的火焰,点在他的眸子里,亮得有些惊人。再开口时,声音里已是一片冰霜:“孤叫你们看着康乐公主,你们便是这样看地么?”
赵曦月今时今日的态度和他离京之前大相庭径,且不说她对自己的避让之举,就是她同赵曦珏突然再度亲密的关系也让他心中生疑。可他府上的大总管,这会还同自己说无事发生?
他眯了眯眸子,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肃杀之意:“何公公,孤想你应当知道,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谁吧?”
“殿下,老奴对您忠心耿耿,绝没有忤逆之意啊!”何公公脸色惨白地跪了下来,双手伏地,颤声道,“可除了那场大病之外,康乐公主当真再没有出过什么事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忙道,“老奴还收到宫里的信,说是康乐公主同林妃娘娘起过冲突,不过圣上并未惩罚公主……”
“行了!”赵曦和冷声打断了何公公的回话,这些事当日都已回报给他,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解释不了赵曦月突然像是换了个人的原因。
知道在何公公嘴里怕是也问不到更多的消息,他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孤累了,你退下吧。”
何公公伏在地上哆嗦着身子,却犹犹豫豫地不敢离去。
赵曦和目光微凝,“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回,回禀殿下,”何公公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的回答会惹到已然动了真气的赵曦和,“夫人派人送了口信过来,叫您抽空前去星移馆叙话。”
等到的却是一片漫长的沉默。
就在他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直接告退的时候,听到上头飘下来一贯不辨喜怒的嗓音,赵曦和缓缓拨着挂在手腕上的佛珠,低声道:“你同他们说,孤知道了。”
得了回答的何公公很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那老奴先告退了。”见坐在上头的人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公公也不敢再做打扰,躬着身子快速地退了出去。
可还没出门,又听到里头传出一句话来:“从今往后,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都要将康乐公主的一举一动报于孤知道,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句都不得漏下。”
何公公关门的动作一顿,“老奴遵命。”这才慢慢合上了门扉,望着悬挂在黑夜之中的月亮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
这一年来,三皇子是越来越喜怒难测了,只有对一个人的态度从未改变。
康乐公主,赵曦月。
……
赵曦和回京的事除了对赵曦月有些影响之外,在宫中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毕竟三皇子的生母,那位番邦送来和亲的公主,早在三皇子不满四岁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如今十多年过去,若不是她留下了赵曦和这位皇子,哪还有几个人记得她姓甚名谁?
而几位皇子之中,对皇位最没威胁的也莫过于他。因此,无论是有子还是无子的宫妃,都懒得将心思花费在一个不可能当皇帝甚至还不太受宠的皇子身上。
赵曦月知道自己对赵曦和的这份排斥来的莫名,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打探赵曦和的消息,与之相比,更叫她在意一些的,是连续几次不曾来畅书阁上学的赵曦云。
虽说有年满十五的公主在未出嫁之前每隔两日要来畅书阁点一次卯的规矩,但此时的公主们大多临近婚期,就是不来先生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要派个宫女来打声招呼便是了。
可依着赵曦月对她家四皇姐的了解,她可不是那种明明在宫中却不来上学的人。
莫非是当日被封先生留堂伤了面子,这才不愿过来了?还是说她换驸马的心思没死,不来上学是在盘算着如何行事?
若是前者就罢了,可要是是后一条……
她恐怕得想个法子叫她父皇不要迁怒那些被她四皇姐看中的子弟了。
呃……当然,自愿的就算了。
她正晃着书袋胡思乱想着往回雍和宫的路上走,身前冷不丁地就冒出来两个女官拦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