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厅内,一摞摞档案装入车内推送入分散的各个房间。
“这是这周申诉。”
从电脑移开眼,看着一沓稍薄的文档,边渡微微笑起,昂头道:“辛苦了。”
看着事务官推着车出去,他向前挪了下椅子,带着钟表的左手拇指略略向下翻动拿过最上一层,打开档案,一页详细的申诉信息,再一页照片,贴满了女人青紫受伤的脸,跟零星几张女孩淤痕的手臂。
医院走廊来往等待着行人,经过一位步履匆匆的护士,在一间虚掩着门的病房外,边渡停下。
狭缝内一个女孩的背影背对着门板静坐在床边看护,一只打着点滴的手落在被褥,手掌翻叩响门,在二人看来的目光下,他开门走了进去。
敞开更大病房,他目光扫过掀开被褥下一角撑起一条打着石膏的左腿,看到那无法动弹的事实,将带来的果篮放到桌边,他正眼看向那靠在枕头上带着口罩的女人面庞,微微弯腰道:“你好,我是负责此次案件的检察官边渡。”
女人听到,意外平静的微微点头示意。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站起身,双手扣在一起,也弯下腰。
单手压在身前,他礼貌地再次弯腰。
“我们去外面玩吧。”站在另一侧换吊水的护士把孩子带了出去。
较远的坐在床边,边渡微微卷起衬衫袖子的手掌压在大腿,听她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通过律师申诉了离婚,为了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我和他起过一次争执,他拿起花瓶砸在我的头上,掐着我的脖子,我只能听见孩子的尖叫,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想这样我应该就能拿到孩子的抚养权。”
“可是,”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他是公职人员,很清楚司法程序,在警察那里被判定成互殴,在法庭上冤枉我脾气不好虐待孩子,孩子就这样被他抢走了……”
她低下头,哽咽地皱紧眉,忍受着席卷的痛苦,道:“我提起过很多次诉讼,全部都被驳回,我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放弃,可当我见到孩子,看到孩子满身的伤,看她哭着求我带她走,我真的没办法忍了!他已经用过一次这样的手段,我和孩子真的会死在他的手里,但是我不能认输。我恳请你!恳请你要他坐牢,要他一辈子待在那里!拜托你!”
办公室外下起了大雨,亮着昼白灯光,沙发旁微微垂着蓝衣身影,难过地看着申请上的照片,看着,那母亲陪在他耳边的哭声和那孩子露出的满臂伤痕,心脏沉重地没法呼吸,低垂地目光染上悲寂地沉寂,他好像没法释然的待在那悲哀的困牢。
紧闭的门外传来下班的纷沓,细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心脏压着的重量酸液一般融开,“叩叩”,忽得一道清脆的敲响门扉,随之一道缓慢地推门声响,他抬头看去,一道身影意外地站在门外。
“晚上好。”微开的办公室房门,陈鸣惜局促地笑起,叩门的手有些拘谨地半握落下,“我给你发了消息,还以为你不在,不过我还是来了。”
“抱歉,我没注意。”
合上文档,腰带束着衬衫腰身,边渡缓缓站身,镜框下的眼睛细微地察觉到她强颜欢笑下的低落情绪。
“打扰到你工作。你现在忙嘛?我想请你帮个忙。”
保持着一段距离的落座,挤压地心绪暂时沉落,低垂地目光垂落,她声音格外沉静,蒙上了一层薄雾,氤氲又像清透地湖水。
“没关系。”他笑得很温柔,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坐到沙发,她好像下班般赶了过来,急匆匆地带着一点落雨的潮湿,挽起袖子的手腕露出一点皮肤愈合的红痕,好似和那次的刀伤相比,只是一点剐蹭不算什么。
“其实有些难以开口……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我想找很多人,但是觉得……家庭暴力这类事,如果上诉该怎么解决呐?”
她神情有些小心,说出“上诉”的时候歪垂地脸庞打起注意地望着他。
“遇到什么事了吗?”他目光忽然变得仔细,声音极轻,像是怕触碰到她地问道。
“嗯……”她轻轻地点头,死海一般黝黑瞳孔无力地笑着,落在放着文档的桌面,“我的朋友遭到了家人的暴力行为,我其实想具体了解一下有关的程序和后续的处理,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写在了文档里发给你了。你,应该很忙吧?”
他打开着手机阅览,微微笑起,看来道:“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她欣然又拘谨地点头,小心地盯着他认真查阅的侧脸,又挪到他手掌握着的手机,来回移动。
他垂眸看着文档内的内容,细微地只能听见雨声的办公室,冷白的利光照在他棱角侧脸,沉寂下来的瞳孔一点点挪动地看着那文档上的文字。
忽然他沉寂下来,视线触到那女孩受伤的照片,女孩的脖颈像缠绕着一根绳子极为清晰地显露伤痕,一段段报告似的文字极详细地描写着施暴的过程,被摁在床上掐住脖子狠狠殴打,逃到阳台被抓住头发摁在地上双臂遮挡的重击,磕到墙壁整个血管破裂肿胀的头脸,触目惊心。
整个刺目的文字,真实的相片,透着一股生锈的血味,浸透整篇文档。
胸口的酸意忽然战栗,细密的雨声浇盖在心口。大雨外,零星的公务员在屋檐下等车,轰隆大雨道路堆积的车辆灯光在雨中变化为模糊的彩色光点,昏暗绿植泛着湿漉反光被雨水击颤。湿漉漉的氛围,耳边细密的雨声骤然清晰,静谧地空间,两道身影的沉默骤然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