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知道了!”周斟猛地回神,寒意像一条毒蛇急速爬过背脊,顺他的尾椎骨一窜而下,钻入夜幕下的草丛里。“我知道怎么打败你了!”梁拙扬兴奋卷起袖子,把一颗棋子落下去,“看,这样你是不是就输了!”周斟神色变得晦暗。换作平时的梁拙扬,一定会察觉周斟异样。但他现在沉浸于打败周斟的兴奋里,渴望讨得周斟表扬一般,孩子气地推了推棋盘:“周斟哥你看、你看啊。”“……你赢了。”周斟嘶声说。“玩这类游戏,我很难输的。”梁拙扬把棋子收回去,意犹未尽,打算再跟周斟开一局。注视笑容明朗的梁拙扬,某样阴暗之物从周斟心底爬出。周斟突然涌起一种想要剥夺、撕毁、吞吃这种明朗的欲望。“梁拙扬。”梁拙扬应一声,笑着抬起头。温热气流忽地抚上,他来不及反应,后颈被发凉的手指扣住,嘴唇触到一片柔软。砰一响,梁拙扬往后栽倒。腿部撞翻桌子,棋盘掀倒,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噼里啪啦,洒得满地狼藉。即使稍触即分,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唇贴唇的接吻。梁拙扬整个人僵在原地,见周斟扶住膝盖,缓缓起身,面容在夜色下模糊。“梁拙扬,你似乎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不是在跟你玩过家家游戏,而是现实意义的结婚。你懂结婚是什么意思吗?”梁拙扬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周斟沉默几秒,摇摇头,往后退一步,瘦削高挑的身体愈发陷入暗影里。“你不懂。”话音落下,周斟冷冷转身,经过萤火虫般摇曳的煤油灯,独自返回屋内。早春夹杂寒意的夜风吹动,云层遮住皎皎圆月。烛火熄灭了,萤火虫飞走了,梁拙扬的心也被这个亲吻打乱。这晚周斟没去卧室,一直待在书房。他翻开读到一半的小说,钟表指针不断移动,直到夜深人静,他也没能读完一章。不知半夜几点,脚步声从楼道传来,停在门外。书房门半敞,梁拙扬靠墙站着,并没敲门,也没走进来。“周斟哥,你跟我说的话,我刚才在外面认真想过了。”梁拙扬的声音沉闷沙哑,大概在外面待太久,受了风寒。周斟靠在椅上,垂着眼眸。“我之前跟你说,我没想过结婚的事,突然被告知结婚,我没有准备。”“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梁拙扬话语一转,低头望向从书房透出,寂静停留于走廊地面的光线。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暗影仍然笼罩整个走廊。他感到身体里乱糟糟的,血液的流动、思维的运转,都被周斟的行为搅得混乱。“十七岁就结婚,跟异性或者同性结婚,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梁拙扬——”他嗓音愈发嘶哑,“我结婚的人,必须是我喜欢的人,如果没有喜欢的感觉却跟对方强行结婚,我无法接受。”“即使是所谓阿娜亚的命令,我也无法接受。”“对不起。”从始至终,书房里亮着灯光,周斟一动不动,置身于静谧里没有说话。
zero十四层。医疗控制区,s以上级别。工作人员形色慌乱赶来,围住刚踏出电梯的乔池。“科长,您快去看看吧!我们实在没办法控制。”“设备全都被会毁坏了。”“这次失控怎么这样严重……”“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乔池点头。她逆着工作人员快步走向最尽头的屏蔽门,抬手刷开旁边感应器,屏蔽门沉重缓慢地往内侧打开。里面的场景落入视线,乔池心中咯噔了一下。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所有的医疗设备悉数被摧毁,破碎的元器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原本隔离工作人员与s级哨兵的特殊强化玻璃也崩碎了,尖锐的碎渣插入地面与墙体。杂乱的线路从电线胶皮里裸露,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乔池踩着地面的碎片,一步步走到最里面。一个与墙壁严密嵌接白色柜体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以最尖端的科研材料打造的柜体,可以屏蔽哨兵狂躁时破坏性的能量,是乔池向zero提交报告,专门为周斟制造。因为乔池很清楚,每次周斟失控,都习惯躲到封闭、漆黑的环境里。乔池走过去,动作很轻地打开柜门。果不其然,周斟蜷在柜中,双手抱住膝盖,形成婴儿在母体子宫里的姿态。乔池注视柜子里清瘦的男人,面容失神了几秒。她第一次发现周斟的秘密,是几岁来着?九岁,还是十岁?那时她才后背发冷地意识到,跟自己和寓相比,周斟到底在遭遇什么。乔池强迫自己收起思绪,冲柜子里的人轻声细语:“谁惹你生气,把医疗室破坏成这样?”听到熟悉的声音,周斟把脸从膝盖抬起来,一错不错盯着乔池,黑沉沉的眸子盯得人头皮发麻。即使是a级别向导,乔池依然有种被碾压的窒息感。“好了,别生气啦——”乔池勉强笑笑,强忍不适,把手试探地放在周斟肩膀上,“周斟,你的能量太强,我很难受。”乔池熟悉的气息仿佛一片落叶,轻轻飘在他的肩头。狂躁从体内消退,周斟的瞳孔渐渐聚焦。“……乔池。”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周斟脸色紧绷,“抱歉。”“没关系,可以出来了吗?”乔池笑着问。周斟从柜子里出来,面色惨白,整个人筋疲力竭。失控的破坏力背后是对哨兵精神力量的巨大消耗。周斟走两步就走不动了,靠在乔池身上,乏力地往下倒。乔池扶住周斟,让周斟躺在地上,脑袋枕着她大腿。“他拒绝我了。”周斟恹恹开口。“他说,他要跟喜欢的人结婚。我不是他喜欢的人,他和我的婚姻不应该存在。”乔池在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摸出烟盒。控制区是禁烟的,但乔池无视了zero的这条规则。她把烟衔在嘴里点燃,深深抽了一口,眯眼往空中吐出烟圈:“小孩子懂得什么喜欢跟不喜欢。”“梁拙扬或许不懂,”周斟喃喃,“但作为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我同样不明白。”乔池一顿,低头注视枕在自己腿上的男人。黑发凌乱洒在额上,浓密睫毛覆着眼睑。多么虚弱、无措,透出一种与世人格格不入的孤独。与被新闻塑造出的那个在前线大放异彩、高傲冷淡的周斟大相径庭。“睡会儿吧。”乔池手指轻揉他太阳穴。“不想睡。”“那跟我做怎么样?我是向导,虽然只是a级,应该也能安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