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虞谣被铺天盖地的难过包裹。
她怔然望向身边的席初,见他还睡着便克制地不想扰他。可心里的难过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她的理智,她终是翻过身,伸手将他紧紧拥住。
被她这样一碰他就醒了,在床幔笼罩的昏暗里,他小心地出声:“陛下,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虞谣用力咬住下唇,咬得生疼。
他滞了滞,一分分转过身,反手将她拥进怀里。
“别怕。”他轻声哄她。
这般举动既让她意外又令她心安,却因和梦境画面相似,让她心底的难过更甚一重。
皇宫西侧的鸿雁阁里,席玥被宫人请进花厅中,看着茶桌上的几碟点心,摇了摇头:“在下正好有事求见明公子,有劳通禀。”
引路的宫人闻言一揖,旋即退出花厅,向后面赶去。
不过多时虞明就到了,席玥离席见礼,他回以一揖:“大人。”
礼罢,席玥递了个眼色,宫人们会意,即刻告退。二人各自落座,虞明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席玥摇摇头,美眸又睇了眼那些点心,“一连两日,公子传臣过来,却又只是饮茶吃点心,并不见臣,臣知道明公子的意思。”
“……大人心里有数便好。”虞明颔首。
“明公子心底良善。”席玥望着他,“可这样的善心,明公子还是不要发了。”
虞明锁眉,一语不发地看向她。
席玥苦笑:“陛下朝政清明,并非昏君,这点把戏岂能逃得过她的眼睛?若她无意为难,明公子不费这些心思臣也平安;若她非要降罪,明公子这样也护不住臣,倒不免引得陛下不满,弄得姐弟反目。”
“这你不必担心。”虞明摇头,一喟,“我皇姐……待我还是好的。”
其实她待谁都还不错。唯有对席贵君,残忍得令人发指。
席玥笑笑:“臣还想告诉明公子,陛下待臣也还不错。公子或许不必这样担心,臣未见得会出什么事。”
“这才两天。”虞明轻声,语毕抿了抿唇,抬眸打量她,“这两天……我皇姐全然没为难你?”
“没有。”席玥坦然,“嘘寒问暖倒是很有过几回,生怕我在宫里住不惯。”
虞明心弦稍松:“那……”
“臣多谢公子好意,但还请公子听臣一句劝吧。宫中盘根错节,除却陛下的喜怒,公子更还有旁的不好得罪的人,莫要因为与我们兄妹走动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席玥口吻缓缓,说得语重心长,“若公子定有意要帮我们一把,臣倒有一事相求。”
虞明顿时抬头:“大人请说。”
席玥凝神,一字一顿:“兄长身在后宫,过得好与不好,陛下的心思固然重要,却也不是唯一的因由。臣思前想后,觉得虽不能左右圣心,却想为兄长挡开旁的麻烦——倘使后宫中出了什么事,可否劳烦明公子差人告诉臣一声?臣是外女,不好打听后宫内事。”
“这个好说。”虞明噙笑,“这些事我也担心。别的不说,就那个和贵君,就……”他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妥,摇头咽回了下文,“总之大人放心吧,这些我原就盯着,要让大人知道也不过差人跑个腿的事情。”
席玥不料他会答应得这样爽快,不由心生感激,莞然一笑:“倒不知该如何谢公子了。公子若课业上有什么不懂之处,大可来问臣,臣知无不言。”
“那可太好了!”虞明笑音清朗,“我去找大人请教明白,省得挨皇姐骂。唉……你不知道,我皇姐是四岁就被太傅盯着念书的,学问特别好,我怎么努力都显得不够用功,她总觉得我贪玩。”
席玥很厚道,起身便往外走:“来都来了,臣去看看公子的功课。”
“好!”虞明眼睛都亮了,忙也起身,疾行几步走到她面前为她引路,直奔书房。
太液池,虞谣与席初一直到晚膳后才下船。而后他们一并回到凤鸣殿,她自然而然地将席初“扣”在了凤鸣殿中就寝。
当然,只是字面意义的“就寝”而已。她自知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缓和到那个地步,现在就追求床笫之欢不合适,躺在一起单纯的睡睡觉倒有助于培养感情。
但即便如此,在外人眼里也仍是她头一日宿在了启延宫,席初次日又被召幸到凤鸣殿。后宫因而掀起了一重小小的议论,虞谣思虑再三,没去解释什么,只当这一切稀松平常。
而后宫众人也没什么动作,就连与席初有弑兄之仇的和贵君也没表露什么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