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上衣服,出来了,坐在镜子前,韩林儿给她擦头发。
离开浴桶,身边有人了,她的心思便能回到正经事上来。
冯凭说:“皇上要御驾亲征了。”
韩林儿说:“征李效?”
韩林儿说:“已经决定了?”
冯凭说:“皇上说下个月,他要自己带兵,要把李效人头摘下来。”
韩林儿说:“皇上才十五岁就要御驾亲征了。如果此次得胜,打败了李效,皇上的威信会大大加强的。自从太武帝死,咱们大魏军事已经屡次失利了,江淮一带丢了许多州。皇上早晚都要亲自带兵的,上战场的时候还多着呢。”
大魏国,一直都是皇帝亲自带兵征战的。从道武皇帝到太武帝,都是非常优秀的军事将领。拓拔叡也以他的祖父辈们为榜样,有建立战功的野心。
冯凭道:“我晓得,我只是舍不得皇上走。”
韩林儿道:“征个李效不难,这仗是必胜的,皇上几个月就回来了。”
冯凭难过说:“可我还是不想让皇上走。”
她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会特别地依恋他。也许,她是觉得自己要长大了吧……
她知道女孩要长大了,要长胸,要流血。她从宫女,老嬷嬷们那里听来这些,女孩那里流过血就是长大了。
她迫不及待,还有点害怕……女孩子的第一次,初潮,她希望他能在她身边。如果她变成了女人,她想要第一个告诉他。这个想法难以启齿,实在是太羞人了,但是她心里是那样想的。
那个时候,她想要窝在他怀里,抱着他,轻声告诉他,她已经成人了。他会哄她,安慰她,特别疼爱她,然后他们就可以圆房了。她想到那样的场景,心里会有点甜甜的。
这个时候,他却要跑去打仗,万一到时候找不到他人怎么办。
她很不安,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怀疑自己会流血,会弄脏床被。她觉得很羞耻,她不想被别人看见。她用一个方块小垫子垫在身下,她不让人进她的寝室,不许宫女动她的床。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要习惯性地摸一下屁股下面有没有那个血。
这天下午,冯凭吃了几片冰镇的香瓜,突然感觉小腹痛。不是吃坏了肚子的那种肚痛,是肚脐下接近内阴的位置,一下一下,拉锯般的抽疼。先是隐隐作痛,后来渐渐有点难忍,她疼的站起来,腹中一阵痉挛,痛的又蹲下了。
韩林儿忙扶着她往床上去,拿着手给她按手上的穴位,说是这样能止腹痛。结果按了半天,疼的越厉害。
韩林儿将两只手合在一起,使劲搓的发热,然后放到她小腹上替她打着圆按摩。
他的手突然覆上来,那是男人的手,手掌粗糙宽厚,骨骼坚硬。冯凭吓的心一跳,牙齿紧咬,眼睛一闭。
猛然她又反应过来,他只是个宦官,根本算不得男人的,她又渐渐松了气,轻轻闭了眼睛由他揉。他的手心粗糙温热,和拓拔叡的手是一样的,揉的人非常舒服,一时就完全忘了疼了。
韩林儿看她表情松弛下来,不喊疼了,不由住了手:“还疼吗?”
冯凭听在耳里,感觉他声音特别温柔。她靠在韩林儿怀里,闭着眼睛,不管是声音,还是后背的触感,她都感觉不到他是个太监。就好想是个真正的男人似的。
她好像突然发现了韩林儿的新功能。
倒不是有什么想法,而是突然悟了一件事情。虽然这宫里都是太监,但其实她并不太知道太监和正常男人有什么区别,只知道一个概念,就是说太监不是男人,没有精脉,不能和女人结合并繁育子嗣。所以她并不把太监当男人看。
可是,她时常又听说一些宫中的污秽事,曾经听过,比如说太监和宫女苟合,或者太监和宫妃如何。她就不太懂,太监不是不能生育吗,怎么会和女人苟合。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不明白。
也就这突然的一刻,电光石火间,她忽然自己悟了,突然想的明白了。
太监也是男人,只不过是失去了生育能力的男人,不过思想上,仍然还是男人,心里大概也还是有男人的想法的。
这让她此时靠在韩林儿怀里的心情就有点不同了。她是靠在一个男人怀里的,男人的手还放在她肌肤上。
她并不讨厌韩林儿,她习惯了依靠他,也不打算就此爬起来,或者把他的手甩开。她只是感觉自己又长大了一点,很多东西,不需要别人告诉,她自己也能明白了。这种感觉真奇妙。
她一时还生出一种离奇古怪的想法。韩林儿会喜欢她吗?她知道韩林儿是喜欢她,对她好的,不过她没有想过这种喜欢是哪种喜欢。会是男人喜欢女人那种喜欢吗?还是大人喜欢小孩?
她知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
这种问题想的并没有意义,她对韩林儿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天马行空的瞎想罢了。对于冯凭这样内向而寡言的人来说,胡思乱想是一种无聊的趣子。
冯凭以为是“那个”要来了,结果床上躺了一天,什么都没有,被“那个”给耍了。她乱想了一天韩林儿和太监的问题,韩林儿不晓得她脑子里装了那么多东西,已经把自己审了个遍,还一直关切她。
喜宴
冯琅和常小妹的婚宴,冯凭和常太后都出宫去了。说是冯琅的婚宴,其实更像是为太后办的,一切都按照太后的喜好来,极尽奢侈。太后喜欢菊,冯琅从亳州运来了上千盆的菊,摆满了厅院内外。用十多里的锦障做屏风,围成路障,地上铺满了红锦地衣,一路不沾尘泥。酒宴所用的酒水,食物和点心,也依照太后的喜好,是太后定的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