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不了高成樾夫妇,唯有小殿下和温礼活下来,他才觉得自己得到了些许救赎。温礼凄厉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极为复杂,在他的眼中,叶时雨不过是个恩将仇报的佞幸之人,又何来信用一说。叶时雨喘了几口气勉强站了起来,“温公公,你觉得我保你一命对我而言有何好处,是等着你杀我,还是在皇上面前承担没有赶尽杀绝的责问。”温礼哑然,他的确想不出叶时雨有何理由骗他,除非……他说的是真的。温礼虽未再答话,他明显有些松动的表情没有逃过叶时雨的眼睛,“等我走后半个时辰,你便可进去发现太子……自尽之事,趁着皇上不在,我还能保你条性命,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一片苦心。”温礼又看了眼寝殿,缓缓地点点头,而后他仍满含恨意地抬起头道,“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叶时雨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那你就先怀着恨意活下来吧。”回养年殿的路上,他不禁想起了死去多年的康恒,当时自己推他入水之时有过犹豫,有过深深的恐惧。他又想起了喜公公,只是单单想起便觉得恶心,而这也是他唯一的情绪。这次呢……?叶时雨边走边将双手放在嘴边呵着气,他曾以为一定会负罪到无法呼吸,可真做完了这一切,竟平静的连自己都觉得诧异。叶时雨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或许这种平静曾经需要刻意为之,而如今恐怕已深入骨髓。他低低地笑着,可这笑听起来却如同哽咽,原来伪装的久了连自己都当了真,亦或者……自己根本就是这样的人。回到了养年殿的偏殿之中,叶时雨将一身衣服脱掉塞进了柜子的最底层,而后装作一副已经熟睡已久的模样躺回了床上,身体疲惫至极,可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借着极微弱的光,他看着雪不断地投在窗纸上的影子,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高靖南在决定今日之事时的模样,冷静地安排着,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那一刻他也冷静地听着,毫不迟疑地点头。只不过交代完一切的高靖南一声轻叹将他揽进怀中,温和地哄着说此事他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交与他,并再三保证着可能会吃点苦,但一定会保他平安无事。他们心知肚明,这是一件无论谁来做都注定会成为牺牲品的事,可高靖南选择了他,而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也是在那时叶时雨才幡然醒悟,原来高靖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走远,他却还愚蠢的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自己本想利用的,却反被人利用的彻彻底底,与其说是伤心,倒不如说是败下阵来的不甘与自责。不容他再多想,殿外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那些太监们慌乱地来报,说太子自尽了。一切都跟商量好的一样,他压下了消息,迅速地安排丧事,他必须要在高靖南回来之前将事情处理干净,不可让人再揪着不放。于是他几乎是一手遮天地在短短四日之内将高成樾夫妇下了葬,待高靖南携众臣回朝后,朝野上下便炸开了锅。不过是个太监,居然敢私自将皇子匆忙下葬,甚至连祖宗礼制都置之不理,简直是无法无天之举。高靖南回来的当天晚上,叶时雨便脱去了一身御前公公的服制,除去了品阶,主动请了罪。按说叶时雨触犯了刑律应交与大理寺处置,可高靖南也未等到第二日早朝,当即就将人贬至了净房,硬是当了后宫之事处置。于是在叶时雨不知道的地方,多股势力正在借着他的由头产生一场博弈,但无论外头如何闹翻了天,这净房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依旧是整个皇城最污秽不堪的地方。刺鼻的味道弥漫在四周,让人无所遁形,叶时雨一到这地方就几欲作呕,强忍着才没有在净房众人面前用手捂住口鼻,但叶时雨没想到在净房也能碰到熟人,如今这儿管事的正是以前在浣衣局当过差的徐公公。这徐公公也是个聪明人,心思来回转了几圈,却不知如何安排了这尊大佛,他这地方可没什么好差事,既怕轻了教人借题发挥,又怕重了万一叶时雨翻身后自己倒霉。瞧出来徐公公一脸纠结,叶时雨环视一周,目光越过了众多看热闹的人,放在一个在池边背对着,用力洗刷净桶的人身上,“徐公公,我就与那人做一样的活儿就好。”徐公公顺着那青葱般的修长手指看过去,惊得压低了声音,“叶公公可知那是谁?”“我与他旧相识,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