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颗香樟树。
老城种的最多的数种,江倚青家一条路也栽种着,树叶太长了,没有修剪,刮风下雨时甚至能垂到天窗,窸窸窣窣的挠着玻璃。
她眼睛失神的落在画板的边缘,久久没有移动,雕塑似的,落寞的想着那天江倚青同许鸣拥抱的景象,反反复复的鞭挞自己的内心,竟然还是会有酸涩的感觉,或是说疼痛。
不过也不太重要了。
温璃脑袋暮然有些晕,她按了按太阳穴。
回想着,这才惊觉,江倚青几乎从不主动联系她,她的生活原本就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是她硬要闯进别人的世界里,想要有一席之地。
一个女人竟能清醒到这个份上。
下午刮起冷风,冷冷凄凄的,她忽然感觉到无边无际的烦躁,沿着一条小巷子走了老远,没了画下去的兴致,索性收起画板装进包里。
她往宛禾街走。
途中又停下脚步,望着阴霾的天。
她不知道如果现在贸然出现在江倚青面前会发生什么,好的还是坏的,期盼还是抗拒,人家都不在乎你,说了做朋友,还揣着一份没有立锥之地的感情,简直可笑。
她狠狠的驱散了脑海中的念头,到后街去,砂锅粥铺仍旧开着,枯燥的风中,老板晃着脑袋一本正经的听戏曲,守着前头两排漆黑的砂锅。温璃打量着,点了份虾仁海鲜粥,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单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虚捂住肚子。
胃里空荡绞痛,连呼吸都牵动着痛感神经,她没带药,只得慢慢得弓下身,身体几乎折叠起来。
老板看她小脸煞白的样子,矍然一惊,以为她饿晕了,戏曲也不听了,直接将前面一位顾客已经熬好的虾仁粥给了她,凑近了,打量着她虚弱的眼睛:“饿坏了吧,孩子。”又把勺子递给她,担心道:“快吃。”
温璃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拒绝。
吃完热粥,胃里有了东西,她的面色也好了许多,医生说她就是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酒精刺激胃,得仔仔细细地养着。老板瞧她纤细的身板还要背一个大包,倒觉得可怜,又上前扶了一把。
江倚青今天休班,趁着闲暇将母亲换季的衣服都找了出来,平整叠好了,打算带去医院。
她穿一件黑色的牛仔裤和长毛衣,扎了个马尾,面容浮现出一点疲惫。
晚上天色是阴霾的蓝黑,天气预报说有小雨,瞧着情形,也就是这一会半会的了,她在厨房里熬鸡汤,听到外面开始有雨点敲击地面的声音时,急忙跑到楼上,将屋里敞开的窗子关了。
下楼时,脚踩在楼梯上,咯吱咯吱的乱响,这硕大的屋子就她一个人,屋外刮起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透进来,倒像是气若游丝的哀嚎。
难道是自己没关紧门?她赶紧下楼。
却被前厅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温璃淋了点雨,灰色开衫上是点点的雨痕,金发微微濡湿,像淋了雨的小狗似的,眼神湿漉漉的,嘴唇带着点病态的苍白,瞧见江毅清愕然的眼神,解释道:“下雨了,没带伞。”
手紧握着背带,她心里有些进退两难,见江倚青一直没说话,也觉得自己的突然造访可能有点冒犯:“打扰到你了么?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往外走。
“没事。”江倚青喊了一声,从柜台后头扯了几张纸巾,走近了,递给她。
她垂着眼睛,小孩很有分寸的用左手捏住了纸巾的对角,礼貌又疏离。
江倚青舒了口气,却也有几分落寞,拉开一张椅子:“不打扰,在这坐会吧。”
“好,谢谢。”温璃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公交车到了我就走。”
“嗯。”江倚青点点头,又回厨房去了。
时间焦灼而缓慢地移动着,屋里无声无息,只有细微的小雨点敲打屋檐的声音,搅动着汤,凝视着咕嘟咕嘟的水泡。
瞧着包,应该是在周围写生,下了雨,来避雨,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