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们不一样,他是真正的龙。龙是生在光明中的瑞兽,那?条小龙从来坦荡,恩怨分明,而他只是个阴暗的背叛者,扯着?爱情的幌子攀登权力,如今又为?了可笑的自尊舍弃掉了爱人。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输掉一切,是自己应得的。
古猿为?首,二十四族尽皆称臣,耳边传来整齐的跪拜之音,云虎最后的视线中,是灵狐慌乱的泪眼。九尾一根根消散,她的身躯越缩越小,勉力盘身在他胸口的空洞上?,雪白的皮毛被鲜血浸染,粘腻猩红。
“灵儿,别救我了,我不值……”
云虎终于明白,他斥责那?位星君滥情时,她为?何神?色古怪,仿佛听到什么十分可笑的话一样。
确实?可笑。
人要首先自圆自洽,而后才能爱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爱的真诚,爱的坦荡,无愧于彼此,无愧于心。即便?分开?,也能相?互交付信任,彼此倚仗。不是爱人,也会是一个值得的人。
“我不值的,我好像……”好像也没那?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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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的。”泪水连珠落下,灵狐哽咽道:“妖性?贪婪,我们是一样的。”
“我怕死,也怕一个人,别让我自己面对这些。”声线渐低,狐目缓缓合上?,呼吸微微。巨虎用尽最后力气翻身将她护在身下,亦阖眼陷入黑沉。
“死了?”云上?仙邸,公皙瓒懒懒瞥眼。
“没。”顾一念细看了看,回道:“都活着?,但退化的严重,百岁小妖的水平。”
公皙瓒啧声道:“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比死了还难受。”
顾一念摇了摇头,未予置评。他们是一对爱侣,也是一拍即合的野心家,爱是真的,贪婪也是真的,剥去名利权势的糖衣,能否凭借单纯的爱意走下去,实?在难说?。
云海之中,银龙浮空盘旋,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遥遥颔首。足下万妖跪拜,岑厌之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妖皇。他还不足千岁,龙威赫赫,龙身却仍有些细瘦,能否长久坐稳这个位置还未可知。
不过?,顾一念并不怎么为?他担心。岑厌之执着?坚韧,永恒坚定,一万次山倾袭来,他便?一万次破开?废墟,长啸而出。他生来便?是主角,即便?失掉主角光环,也无法泯灭掉自身的光彩,或许,主角从来就不是命格,而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品质。
“走吧。”顾一念操控着?仙邸重化飞舟,难得露出几分疲态。几日之间,她连续耗空仙力,以灵药补充强撑,如今经脉隐隐作痛,迫不及待想要好好休息一场。
“星君留步!”
顾一念讶然回首,见岑厌之已?然化人,朝古猿魏巍颔首。后者率全族追上?,摘下储物戒丢来,抱拳礼道:“但求雷霆一场!”
抬手接过?,顾一念以神?识探了探,满是灵果灵酒,气息醇厚,香味诱人。捧出一坛猴儿酒饮下,即刻便?为?她恢复了八成仙力,经脉不再隐痛,丹田也润泽了起来。
〔不愧是一族之长的珍藏。〕
拿了好处,顾一念亦不含糊,流光一甩,雷霆万丈,道道惊雷连成一片紫电光幕,依照妖力高?低还还细心地区分了烈度。小猴妖们半是期待,半是惧怕,手握灵果灵酒,紧张迎上?,在雷霆的洗沐下逐渐褪去兽形,迎来新生。
“哈哈哈!”古猿畅快大?笑,抱起身旁一只小猴妖,大?手拂去他手臂上?细碎的毛发,亲眼见他逐渐有了人形,眼眶泛红,感慨道:“下界小妖化形渡劫,便?是如此了吧。”
可笑他们堂堂妖仙,困于内斗,竟沦落到与下界小妖同样的地步。甚至,若无玉山星君,他们连沐浴天雷的机会都没有,连下界小妖也比不上?。
浮空云海二十四族,哪个不笑他莽撞,空长一身修为?,力大?无脑。可偏偏,选择比智谋更加重要。妖性?本?贪,他们最该学习的不是曲折设计,反而是适可而止,接受得失。
魁梧的身躯向逐渐远去的飞舟躬身一礼,而后回到妖皇身后站定,坚定地表明立场。
“啧,全族都提升了。”公皙瓒管起闲事,关心起了自己的老仇家:“你就不怕他成为?新的云虎?”
顾一念扬了扬手,叫他探入神?识看清古猿储物戒中的珍藏。
“……这是全部家当都给你了?”公皙瓒神?色复杂。
这枚储物戒不但容量极大?,生活气息也极为?浓厚。除却海量的猴儿酒与灵果外,还有不少古猿的法器法衣,甚至是翻到一半的画本?、切了半边的兽肉,一看就是他常用且唯一的储物法器。
“这大?猴子,真憨啊。”公皙瓒无语感叹,转瞬又改了口风:“不对,是真聪明。”
有舍有得,顾一念始终是与岑厌之站在一处的。若非倾囊相?付,古猿得不到顾一念这样一场纯粹的天雷;若非倾囊相?付,岑厌之也不会容许这样强大?的族群留在身边。
古猿已?然看清,仙妖实?力相?去甚远,浮空云海的一切对远居中天的仙族来说?并不紧要。拥有龙族血脉的妖不止一个,年岁、妖力胜于当今妖皇的也不是没有,但能得顾一念相?助的,只有岑厌之一人而已?。
是以,他只能对他称臣,他必然效忠于他。
“不管聪明还是傻,我只知道……”顾一念莞尔一笑,取出十数坛猴儿酒,眼眸弯弯:“未来数千年,浮空云海都喝不到高?阶猴儿酒了。”
招手唤众人共饮,连带着?谢屿手下的天兵们一起摆了张圆桌。闻如许、公皙瓒、谢屿,与顾一念共同生活过?的人皆有一手好厨艺,不大?会的功夫便?备出了一大?桌的下酒菜,提前开?起了庆功宴。
“你不能喝。”素白纤手拦在杯口,顾一念方才便?饮过?一坛,此刻醉眼泛红,警告道:“也不许说?话,你之前喝过?。”
“好。”闻如许明眸清润,不见丝毫醉意,却也好脾气地应声,拉着?椅子坐近她身旁,周到地布菜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