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程远做事雷厉风行,了解后,他拉开车门:“先去挂号,看医生怎么说。”
医院大厅灯火通明,白色墙壁白色地板,铺天盖地投映在倪音脑海中,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嗅觉,仿佛影像错帧,倪音眼前是她上次赶到医院时的情景,她父母满身血渍地躺在病床上,医生宣布抢救无效。
倪音脸颊骤白,出现短暂耳鸣。
她有些恍惚,在她身前,半步之隔的周程远仿佛水中稻草,她慌忙跨步,试图抓住,用力过猛,脑袋“咚”地撞到周程远后背。
周程远停下脚步,以为倪音被绊到,握着肩膀将她扶正,但很快,他发现倪音额头沁出冷汗,微微发抖,整个人明显不对劲儿。
“倪音?”
周程远身体微倾,靠近倪音,声音很温柔,生怕惊扰一般。
迷茫的眼神缓缓有了焦点,倪音牵住周程远垂在身侧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表情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只被遗弃在野外的小猫崽。
女孩子的手和男人的手完全不同,很软很小,没有骨头似的,掌心温热,握得很紧,彼此体温在这一刻交融传递。
周程远愣了下,没有甩开。
他尽量忽略掉不自在,回握了一下。
倪音吸了吸鼻子,无助与脆弱完全袒露。
“我……我爸爸妈妈……”
“我想爸爸妈妈了。”
周程远想起那些他们从未谈及且刻意回避的话题,他调查过,他清楚大概的事情,所以他立刻明白倪音这般状况的原因。
周程远沉默,他无能为力,无法为倪音实现愿望。
片刻,他手掌用力,以主动的掌控方的方式牵着倪音,证明他在。
他说:“我们先回家。”
折腾一晚上,到家时已经临近十二点钟。
周程远没忘记倪音身体不适,抽空搜索了和痛经相关的信息。
他没有试图开导剖析倪音,也没有过多关心的话,他冲了杯红糖水,又灌了一个热水袋,让倪音早些休息。
这大半年以来,倪音哭过很多次,在深夜里,在无人处,但在人前,她表现得很坚强,全身镶嵌着铠甲,从不把柔软处展现出来。
或许是不久前周程远无条件的维护与信任。
或许是感受到周程远真心要对她好,这种久未的照顾。
也或许是她已经很丢脸地失控过一次。
从来都是这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围墙坍塌之后再难复原,软弱的依赖情绪从四面八方钻出来,趁虚而入。
周程远没有经验,第一次灌的热水袋太烫,无法贴近皮肤。
第二次,他降低水温,又在热水袋外面裹了层毛巾,这才递给倪音。
疼痛一阵一阵,倪音身心疲惫,她蜷缩在床上,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睡姿,望着周程远即将离开的身影,她忍不住:“周叔叔。”
周程远回头。
倪音:“我睡不着。”
周程远是一个很细心体贴的人,注意到倪音小心翼翼的目光,他退回床边,拉过倪音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而后关掉床头的小台灯。
房间陷入黑暗。
“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许久。
倪音轻声。
“周叔叔,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