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了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论:“散播疫病到犹然,让拜厄斯染病并抓走他,迫使我疯病发作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最后再想办法脱身躲藏起来……这些都是尼赫迈亚的计划,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萨琳娜和亚尔曼的目光也跟随他落在了简生观的身上。沙依格德说:“他已无法自救,只能将活下去的希望寄托给那个传闻中的神医。为此,他不惜抛弃自己圣教长老的地位与名声,当然,在那之前他也敛够了财富,足以让他奢靡放纵地过完余生。前提是,那位神医能竭尽全力地研制出治愈疫病的药方。”萨琳娜惊奇道:“搞了半天,竟然就为了这么一个老头吗?”简生观颔首:“对,就是为了我这么一个老头。他连地宫都帮我收拾好了,青腹隐瘤蜥、黑雨虫、药材仓库、试药人,还有他所有的失败记录,就等着我替他收拾烂摊子。”萨琳娜不解地问:“他不是与瑟娅王妃结盟了吗?还敢对拜厄斯下手?”亚尔曼道:“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若是命都没了,与谁结盟都没有意义了。”萨琳娜想了想说:“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让沙依格德染上疫病?这样不是更直接吗?”简生观为他们解释:“他想,但是他做不到。拜厄斯只是备选,他要逼迫瑟娅不得不协助自己。沙依格德的体内本来就潜伏着蜥毒和赤羽草的药性,他用带有污染的鞭子抽了他那么多下,也只是把他的疯病抽发作了而已。”沙依格德苦笑:“也不知这对我而言是幸还是不幸了。”索伊德教的声誉没有太受影响,毕竟简生观也是借用了大金乌神的神使这个名头立下威信,从而一举粉碎了罪大恶极之人的阴谋。在信徒们看来,这就是大金乌神阿胡拉玛与黑暗之神安格拉曼之间的一场较量。尼赫迈亚是披着圣教长老头面的恶鬼,而简生观是真正带来光明的神使。虽然简生观本人从未承认过自己代表着大金乌神的意志,但他营造出来的氛围让人们深信不疑。这就够了。伊顿家族出面,带领士兵和教徒平息了莫珠城及周边的动乱,亚尔曼也借此与尼赫迈亚彻底划清了界限,并顺势成为了撒罕教院的代主教。年迈的撒罕王对他们予以赞扬和嘉奖,伊顿家族一跃成为撒罕最有名望的贵族。在神使的光辉下,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真相,而在阴暗的地宫中,揭露的却是另一个真相。无论哪一个真相,最后受累的都是简生观。因为他要研制治愈疫病的药方,这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萨琳娜派人封锁了地宫外围,让简生观安心闭关。沙依格德是唯一被允许进入地宫内部的人,他以曛漠王储之身,每天给自己师父送食送水,添衣点灯,服侍起居。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进入简生观制药炼药的重地,那里锁得严严实实,他根本不清楚师父都在里面做什么。碍于此事,什么勘察丝路,什么出使稷夏,都被拖延了下来。直到十日之后,沙依格德走出地宫,告诉萨琳娜:“我师父研制出药方了。”舞衣简生观是从三个方面着手研制药方的。首先要解蜥毒。
从尼赫迈亚之前给病患试药的记录中,他发现由蜥毒导致的症状并不严重,也就是说感染源的毒性本身不是很强。因为黑雨虫为了繁殖,将虫囊置于蜥蜴的隐瘤之中,将大部分毒素都吸收化解成了幼虫的养分。所以单凭神药里的赤羽草就可以压制看似疯癫的谵妄症状,再加上其他几味草药的萃取物,就可以彻底解毒。相比之下,沙依格德所中的蜥毒要更深重更复杂,也要难解得多。其次要解决黑雨虫幼虫导致的病症。这是疫病蔓延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尼赫迈亚卡住的地方,但对于简生观来说,只需要做几个实验,就可以搞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之前他在犹然束手无策,一是因为时间仓促,无法了解真实病因,二是没有条件静下心来做研究,如今所有致病因子、病案、药材和器具都在他手边,很快就确定了引发疫病的罪魁祸首——黑雨虫幼虫所携带的某种杆菌。接下来他就针对这种杆菌,培育了大量的灰色链霉菌,从中提取链霉素。其实闭关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做这件事,为防止外界污染,才不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作为神医,他自有一整套消毒、控温和制作培养基的方法,也不存在任何导致菌群死亡的失误。最后,要解决疫病后期出现的高热、痉挛等表征。这个也不难,他在解蜥毒的基础上配置了清热散结、消肿祛痈的药材,再经过细致精确的调整后,整个方子就敲定了。简生观出关。沙依格德连忙迎上去,关切道:“师父,你好几天不吃不喝了,不要紧吗?”简生观摆摆手,坐到一旁的桌案边开始吃东西:“没事,我等会儿上去晒晒太阳就好。你去告诉萨琳娜,多找一些病患来试药,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于是沙依格德走出地宫,向萨琳娜交代了各项事宜。等自愿试药的一百多个病患来到教院里时,简生观已经吃饱喝足,从地宫出来晒足了太阳,身后也摆好了分类完毕的药材。他照旧挂上了那张写着“神医看诊”的破布幌子,也不嫌麻烦,挨个给病患诊治起来。沙依格德和萨琳娜在一旁看着,就见那胳膊上布满脓疮的病患先是跪下给他磕头,然后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腕给他把脉,敬畏地说:“神使大人,恳请您以神医之名,赐予我神力,为我驱散疾病与苦痛吧。”简生观按上他的脉门,同时侧头对后面排队的病患说:“其他人别再给我搞这么复杂的礼节了,太耽误事,坐下来让我看病就行。”望闻问切之后,简生观给他开了药,根据他的身体状况调整了剂量。而后自有侍从帮忙抓药,但对着方子上写的最后一味药,侍从茫然地问:“链……链什么素一勺?这是什么?”一旁观摩的几位大夫也围了上来,纷纷表示从未听说过这种药材。简生观指了指身后药架上的木匣:“链霉素,就是这个里面的白色粉末,舀一小勺。”侍从领命照做,给病患包好了药。大夫们闻了闻匣子里的白色粉末:“莲什么素?”“莲美什么?”“什么梅酥?”“莲花酥?落梅酥?我好像听说过,是稷夏南方的点心吗?”简生观:“……算了,就叫酥粉吧。”他跟大夫们交待,所有疫病患者的药里都要加酥粉,视病情而定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