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片的杏花林破土而出,树木长得不算高大,却枝繁叶茂。在绿色的幕布中,一朵朵杏花竞相开放,白里透粉,仿若少女脸颊上的胭脂。这里连接着过去,也连接着未来。白玉京-神弃之城,重新构建中……姬凭戈和左年进入了命魂这扇门,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虽然这里的一切物事都很稀奇古怪,与他们平时见过的相差甚远,但不难看出,这里是属于某人的府邸,或者说,是一个家。这个家里没有雕梁画栋,却有着温馨简洁的屋顶,干净暖和的地面,明亮柔和的灯光,还有皮质细腻、占据了很大位置的绵软座椅。进门时有个鞋柜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姬凭戈视若无睹,轻功一跃跨了过去,兀自巡视起这座宅邸。倒是左年停了下来,仔细端详这个鞋柜是从哪里来的,是要做什么的。他发现鞋柜底下有滑轮,看样子是可以自行移动的,还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对着他眨呀眨,左年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伸手去摸那双眼睛:“你在看我?”鞋柜突然发出警报:“请勿触碰摄像头,请勿触碰摄像头!”左年更为惊奇:“你会说话?”无机质的声音在整个府邸中响起:“欢迎主人回家!智能家居系统,竭诚为您服务,请主人换上惯用的拖鞋,避免将外界的污染微尘带入家中。”换鞋?左年脱下自己的布靴,从鞋柜上挑了一双白色的棉拖鞋,踩在地上有些不太适应,但多走两步就觉出放松和舒服来。而他原本的布靴被收入密闭的格子里,随后鞋柜自行回到了墙边空位,顺势打扫了门口地面,并开始清洗他的布靴。姬凭戈按着一苇戟,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一个圆盘形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清扫着他留下的每一个脚印。左年觉得好奇,又跟在那个圆盘后面,是不是想把它翻过来,看看它的脚长什么样,怎么清扫地面的。咔嗒,左年终于把它翻了过来。圆盘也发出警报:“哎呀,我翻车啦,主人帮帮我吧!哎呀,我翻车啦,主人帮帮我吧!”左年道:“你也会说话!”无机质的声音再次响起:“为避免污染微尘留存,需要即刻清扫,请主人在玄关处换鞋。”“哎呀,我翻车啦,主人帮帮我吧……”“请主人在玄关处换鞋……”“好吵。”姬凭戈抽出一苇戟,准备利落地让这些东西闭嘴。“别!”左年拦下他,“师父,这些机关好有趣,让我跟他们玩玩吧。”“……”收回兵刃,姬凭戈无奈地走回门口,不过他没有选择左年那样的拖鞋,而是选择了一双木屐。咔嗒,左年看清了扫地机关的底盘,又把它翻了过来。扫地机关循着姬凭戈方才的步伐边追边说:“谢谢主人,勤劳的我继续清扫咯。”左年笑说:“还挺可爱。”姬凭戈踩着木屐走得啪啪响,随手拿起木桌上的一片黑色琉璃板说:“这到底是什么人的府邸,全靠这些叽叽喳喳的碎嘴子待客吗?”话音未落,一个人形偃甲从厨房里出来,欠身问道:“主人,请问您想吃点什么?”姬凭戈问他:“我们是客人,你主人是谁?”人形偃甲歪了歪头:“我的主人就是二位呀。”
左年凑过来,指着一张彩色纸页上的食物说:“我要吃这个,饼子夹肉菜蛋。”人形偃甲鞠躬:“汉堡是吗?主人请稍候。”姬凭戈也不再纠结这是谁家,从善如流地说:“我跟他一样,再来一壶酒。”二人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人形偃甲将做好的食物放在木桌上,他们边吃东西边把玩其他机关,左年无意间挥了挥手,墙边悬挂的布帘就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整面透明的窗户。他们这才发现,外头不是滔滔江水,而是一座铁灰色的城池。所有的房屋都棱角分明,及其规整,像是统一建造出来的。街巷横平竖直,限定好了哪块区域种菜养牲畜,哪块区域经商开店铺,哪块区域供人们居住。一切井然有序,但又太过井然有序,显得有些木讷压抑。而他们所在的府邸,正是这座城池的最高处,接受着众生的仰望。左年又挥了挥手,让布帘阖上。他茫然道:“这是哪里?”姬凭戈坐在皮质座椅上,按了按一个长条状小板子上的圆钮。刹那间,他们面前的虚空中出现了清晰的画面,那是这座城池的俯瞰图,细致到了每一寸角落。画面中横亘着一行字:0号控制者,请输入指令__金如归、许翠微和孟寄行进入了永恒之门,那里是一片虚无。这里没有天空,他们被一层厚重的灰色薄雾笼罩,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光线微弱而朦胧,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余影。地面不再坚实,而是由流动的雾气凝结而成,如同漂浮在无尽的云海之上。这些雾气时而聚集,形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幻影,时而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木然地行走其间,只觉得无想无念,永远没有尽头。四周静谧得令人困顿,像是所有思考都不再重要,诱导着人沉沉睡去。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日升月落、四季更迭的规律不再适用,也没有生命留下的痕迹,一切都陷入了永恒的限制之中。孟寄行说:“我这是死了?下了地狱?”金如归安慰他:“不,你这是升天了,这里在凡尘的名字是云梦泽。”许翠微浮于虚空之中,身体和四肢不断变幻。很快,她的人形表层脱落消散,呈现出银亮的金属光泽。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她开始逐渐解体,仿佛是由无数微小的零件组成的拼图正在被拆解。紧接着,这些零件化作一道道彩色的丝线,犹如流淌的液态彩虹,每一根丝线都蕴含着充沛的能量,它们交织、缠绕,在空中幻化一片璀璨的星云。星云版许翠微说:“师父,开始吧。”此时,金如归转向沉浸在冥思中的孟寄行,说出了掩藏已久的真相:“我告诉过你,我的八早有定论,尽数系于许翠微一身。”孟寄行望着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金如归道:“这不是谎言,许翠微的确是我的八厄,却只是一半的八厄。同时,她也是唤醒另一半八厄的媒介。”孟寄行向前走了几步,伸手触碰许翠微延伸出来数根丝线。“这是什么?”他问。“这叫光纤,传输速度最快的那种。”金如归反问,“碰到它们,你感觉如何?”孟寄行闭上眼,终于确定了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