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还真把世子给围住要说法了?”
时书遮眼往下看,火把和烛光把堂院照得亮如白昼。
眼前的僧人围住禅堂,密檐式佛塔旁站着一位老僧人,夜风和暗火的气流拂起了他的衣摆。
此时的梁王世子楚惟,正勃然失色,怒不可遏。
“好啊,好大的胆子,刀,长枪,棍棒,你们这群和尚竟然敢持械来围堵本世子,我看你们是想造反了!”
住持慌乱跪倒在地,比世子还惊恐,质问这群僧人:“谁让你们来的!”
“侍卫亲军围了相南寺,要把咱们的度牒都收回,遣送回家。这回去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别人犯错,不能把我们一概罚了吧?”
“一句话砸咱的饭碗,凭什么!”
住持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模样:“你们都是听谁说的浮言!荒唐!”
时书:“为什么住持这么害怕?”
谢无炽找了块石头坐下:“因为淫。书风行和僧人品行不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要向世子输送利益,这件事就了了。不过现在僧人暴动,居然拿起器械向世子要说法,事就大了。”
“展开说说……为什么?”
谢无炽振了下僧衣上的灰尘:“有权势的人,可以接受你的道德瑕疵,但不能忍受你挑战他的权威。”
“这次出事,本来只是相南寺内部整顿的问题,如今这拿起武器冲世子一顿叫嚣,事情就严重成为叛乱,甚至造反。”
“造反?”时书偶尔看古装剧,知道这是最大的罪名,“这么严重?”
“不严重不足以发难,现在世子局已设好,等的就是鱼儿游进去了。”
谢无炽身上的血腥味愈发醒目,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他在回屋之前又做了些什么。他笑了笑:“所谓发难,需要一个不可宽赦的理由。僧人胆敢在皇亲国戚前拿起枪棒,刀子这就递过来了。”
时书:“我靠,僧人好惨。”
“……”
谢无炽静了静,月光下眼神幽深:“你来这么久了,还觉得好人多?”
“大景的僧人不用纳税和服徭役,老百姓辛苦种田,耕耘,等待收成,这些和尚只要一纸度牒便可免于一辈子的田间杂物,在寺里念念经,靠百姓的香火供奉过日子。朝廷为了求神佛保佑,还会大量给寺院赐田和奖赏。相南寺占有肥田数万亩,东都房屋千间,甚至还经营勾栏瓦肆,放高利贷,高价收租,富裕奢靡至极。”
谢无炽指向跪院里两位僧人,““你以为这两位就是完美受害者?野外苟合,一个兔子,一个是恩客,争风吃醋杀了人,这才买来度牒投身相南寺避祸。一份度牒,连杀人抵命都能逃过。”
“他们居然杀了人?”时书后背发凉。
“嗯。然而相南寺有一批真正潜心佛法的高僧,度牒被以上有钱人家买去,这些僧人批不了度牒,便成不了官府保护的和尚,只能日日在相南寺服劳役,几十年或许才能剃度。”
谢无炽:“你还觉得,这相南寺是横遭祸患?”
时书语塞,从没想到自己眼前看到的,其实并不是事情的表面。
谢无炽往旁边让了让,道:“坐不坐?”
时书:“不和你坐,我能看。”
另一头,时书被吸引了目光,住持显然知道利害,淫盗杀人都能化小,唯独围攻世子,此事绝不可小:“谁告诉你们朝廷要收回度牒,逐你们出寺?又是谁在煽动,让你们闯了上来!”
那一群人,似乎知道害怕了,左右纷纷张望:“只是听到有人说,我们就来了。”
“我是听慈恩说的。”
“我是听六戒说的……”
“我看大家都愤怒起来了,也就跟随其后!”
一团乱麻,没人能搞清最开始由谁释放了冲突的信号,酿成大错。现在,众人齐齐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世子,是贫僧教众无方,甘愿受罚,只是这度牒一事还请世子从长计议,相南寺历来供奉香火,一片虔诚,若是将和尚都驱逐出去,无人弘扬佛法,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