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勋眉尾一挑,目色暖上三分。
“睿辰有何妙见?”
“不过抛砖引玉。”
宋睿辰照例不急不慌地一礼,随后未存一丝拖泥带水地收住衣袍,一把拽过拨云刀,未待众人缓过神来,便是一式破阵子。
其意象雄浑,游刃有余,观之曾经被张怀民一举击破的那回,今非昔比。刀停人定,人们才如梦初醒般拍手咋舌。
“宋睿辰这框架大开大合,运斤如风,一改他的板正之风啊!”
“不愧是赵延勋提携的弟子,竟有横扫千军之势!”
“我看此人眉眼生的就俊逸大方,功业可待!”
阿谀奉承也好,肺腑之言也罢,穿堂风似的吹过宋睿辰的耳,不过一笑置之。
他不温不火地立在嘈杂的人群中央,只是清濯之姿。
当赞美的浪潮不知疲倦地席卷往返良久后,终于稍稍退潮,呈将息之态,这才云淡风轻道。
“大家不必谬赞,我之领悟,另有隐情,不瞒大家,鄙人草船借箭,克服积弊,全托苏承景的福。”
我在隐秘的一角正为他的心病祛除心石落地,共情地欢酣之际,被迫深刻领悟到了安之若素,否极泰来这几个字的份量,虽然是颠倒的体验…
我傻在当场,顷刻间没来得及收敛瞠目结舌的心思,堪堪流露了个底朝天。敢情这小子处心积虑地铺垫这许久,是为了给我铺路?
我哪受的起这齐刷刷几十双眼睛的直白抬举!好嘛,怕什么来什么,还没念念有词完呢,比刀光更盛的星星眼们已经转向了我,当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光。
我脸腾地就红了,连连摆手,刀都差点横飞出去,慌乱地张嘴欲解释。
恰是此刻,赵延勋悠悠开口,推波助澜道。
“既然宋睿辰评价甚高,苏承景,你也来提点提点其他人。”
唉,老师你存在的意义是定期背后给我一刀吗?
我敢怒而不敢言,拿出一副荆轲刺秦王的决绝,“受宠若惊”地上了最近哪根筋不知搭错的宋睿辰倾情奉上的“刀山火海”。
我深吸一口气,欲盖弥彰地将宽背钟离刀颤颤巍巍地立在身前,企图挡住我“因为”近来化雪生寒而发抖的老寒腿。
天不遂人愿,钟离刀作为教具在演示中不可或缺。
我肉眼可觉的罕见的笨重僵直,在满满众望中慢吞吞地扬刀地再现了那日不过兴起而率性或者说是蛮横地挥出的前戏—倾四海。
喟叹声一时此起彼伏,我实在不好意思,局促不安地挠了挠头,加紧从容赴死的步调,教程过半。
好不容易收招落定,我如释重负地意欲退场,但闻被团团簇拥着的张怀民看热闹不嫌事大,轻轻巧巧的咦了一声,我预感不良地脚步一顿。
果不其然,在背刺我这方面,张怀民从来不会令我失望。
但闻“人语”响。
“苏承景你这就不厚道了,怎么还藏着掖着呢。我分明记得昨日我下山时无意瞥见你独自一人鬼鬼祟祟地演化了一套阵法,大有睥睨众生之气象,可否赏光一瞧?”
我单方面宣布,这俩人在毒舌方面,不相伯仲了。
还鬼鬼祟祟,我看你贵为储君,人人鬼鬼!还好一个无意!
我虽已经练就炉火纯青的双面人做派,也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地任他拿捏。
我意味不明地笑着不承他的情。
“哪里,殿下定是看错了。”
“不能。”
他显然不肯放过我,毫不松口。
“我还清晰记得前式。”
说罢剑滑出,错落落一声金石之响,一式一招风云激荡,转安为危。
剑翻成浪,排山倒海,剑刃挑起,在风中振振有声,确实是我的手笔,行径嚣张。
而我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张怀民所指,赫然是我没有推演完毕,冥想苦思而不得的节气体系之尾声—小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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