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瑾国最好的机密部门上了齿轮,一夜未睡,我等来了一枚条子,平静地卧在光滑的桌面上,我却失却勇气去打开。
窗外一树春晚开得烂漫,观赏消磨一个时辰,我才颤抖着指尖徐徐展开了条子,当目及属实二字之际,眼泪也落到了纸面上,晕开了笔墨,都免了销毁。
而我再抬起头企图憋回眼泪,窗外的一树春花夜里雨疏风骤过后,已然落尽。
所以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全无心机,手把手教出的弟子成了与张远岱始终保有联系的同谋,也难怪我会对洛桑也加了揣测,信任出现裂痕。
人不是一下面目全非的,残忍在于,他似乎从未变过,始终如一。
我趴在案头哭诉着,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寂静的龙华殿空旷到生出回音,洛桑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肩头,多说无益,我需要的是时间。
恰在此时,晏云慌慌张张地破门而入,顾不上被泥污玷污的裙摆,她仪容尽失地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沉闷的一声。
疑惑于一向沉稳的晏云慌乱到这种地步,却不等我发问。
晏云凌乱的秀发拖在地上,好似水草疯长在心房,她泣不成声道。
“陛下,张远岱不知何时控制了伏休国,恐怕蓝世砚遭遇不测。”
她满面泪痕地仰头向我,嘶哑道。
“陛下,蓝世砚或许曾经糊涂过,和二殿下有过不为人知的交易,但是他待您,从头到尾,都是赤诚的。他此次确实是被陷害的,宋家人因宋睿辰曾与蓝世砚有旧交情谊,在朱大人彻查此事后仍不死心,追去了伏休,现如今……如今,伏休已然陷落……”
晏云哭得力竭,断断续续地勉强说下去。
“蓝世砚被张远岱先斩后奏,李泽远事先占据了伏休,以此胁迫攻伐京城。蓝世砚不肯,如今召出皇鹰卫对方殊死抵抗,眼下……眼下已然要撑不住了……怕是要,以身殉国……”
晏云最后的话语弱化溃散去,我已然听不清具体内容,惟独剩下眩晕的感觉,以及一声沉重的碎裂声。
先前是晏云跪得太猛,而如今,却是我心崩裂的声音。
“至于从中作梗者,便是那贺县曾任的里长刘章。”
嘴角里处的忽发血腥浓厚起来,盖过了我其余的四感,野蛮地充斥了我的口腔。
“陛下虽然你早有提防,将他调回京城委以虚位安置,但这恰恰合了他的心意。他本就不是张乔延的人,隔岸观火,他反倒顺遂,与二殿下离得更近。而他虽离任贺县,可他对地方的影响却还是根深蒂固,只需几句点拨,贺县自然有人愿意为他“不小心”漏出蓝世砚不堪过往的马脚。”
“我们追查,毕竟蓝世砚有瑕,只能是坐实他的罪名,而不会发觉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我手中的茶杯被生生捏碎,鲜血沿着指缝滴漏下来,我却失去了痛觉。
二殿下不愧是成大事的赌徒,失去了刘家还能献祭李家,李家覆灭他又能以此来刺激刘家再度发难。
“哈哈哈哈……”
我听到此处,忍不住狂笑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向我投来担忧的目光,我却笑到泪流满面。
“洛桑。”
洛桑应声来到我面前,跪地握住我鲜血淋漓的手,痛心疾首道。
“依慕,你要怎么做。”
我垂眸良久,这才望向他,眼底的海成了鱼的天。
“洛桑,我给你三十万精兵,拜托你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回他。”
洛桑抿唇,肃然直视我。
“我会先到的,三十万大军垫后,李泽远,我会说服他回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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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绵软的雪从天而降,温软地落在每一个浑身染血的士兵肩头,手臂,刀剑之上。
而厮杀成一团的两军已然红了眼,喧嚣的人声和撞击的刀剑声凌乱作一片,叫人分不清南北东西。
蓝世砚冷漠地环视不断围合过来的瑾国军,愤恨地单手抄出长刀,将砍钝了的剑丢向两旁的死人堆,继而向李泽远扬起一个完满而淡然的微笑。
“李泽远,受死吧。”
对面的李泽远深深凝他,见他态度坚决,终是深深叹息一声,向身后人摇了摇手。
“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