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沅怀疑金衹天被鬼魇住了,不然怎么说的话都像发癔症似的?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我走后没人看着你了,夜校还是要接着上,不许缺课。我会去同大小姐讲,等你拿到文凭后让她给你安排个饭店经理、商行会计之类的岗位,说出去也是一份斯文职业。你还小,不能跟老四他们学。”
金沅的表情僵住了,足愣了有半分多钟才开口:“大哥,你不要我了?”
“北边都传将来会打仗,无论怎么打,想来战火都烧不到租界里。你要替我看好这栋房子。”
金沅简直快哭出来,“既然传要打仗,你就不要去跟军座嘛!万一到时候兵不够用,他也让副官处上战场怎么办?听说那炮弹一轰,一大片人就连渣子也不剩了,压根儿来不及跑,比你去接货要账危险多了!大哥,还是你不想帮大小姐给大老板报仇了?那咱们拿着钱悄悄跑了也行啊,走得远远的,到南边儿去”
金衹天凝视着桌面,“不要说了。我心里愿意,为了她我是什么都愿意的。”
金沅并不知道“她”是谁,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半天不见大哥就忽然变成了天字天津一日
唐瑞雪本惦记陆清昶昨日才坐过长途火车,今日又起早赶来天津,想要吃过饭后就赶紧回饭店叫他歇歇。谁知半路看到一家新开门全场打七折的商行,门头很不小,门前摩登小姐太太们大排长龙,她意意思思的,总也忍不住隔着车窗向那儿张望。
陆清昶见状就笑了,叫司机停车,先去过一过太太的逛街瘾。
唐瑞雪面上一红,忽然扭捏起来。因为确实是想去逛热闹购新衣的心盖过了体贴陆清昶的心,她自我反思此举非贤妻所为,于是就有些心虚,拍拍陆清昶的膝盖:“哎,你说我这个人的物欲会不会过分沸腾了?”
陆清昶捉住她那只手送到嘴边行了个吻手礼,然后才回答说:“可能有点吧!”
唐瑞雪想起上月自己才买回家了外套大衣袄子毛线衣毛呢裙等等衣物共十几件,现在还有几样没来得及过水上身亮相,开口声音就愈发小了:“冬装么款式再怎么更迭其实都是换汤不换药,我选的样子全不容易过时,多买几件往后也可以慢慢穿。”
陆清昶昨晚到家,本拟着小别胜新婚,要好好与太太亲近一番;结果没等来接风的好饭好菜,先等来了唐瑞雪瞪圆的一双大眼睛。及至他赔了许多笑脸,并保证一定把“被迫堕落”的小金弄回来以后,唐瑞雪才算饶了他。
唐瑞雪露出了二分笑模样,说出门饺子回家面,要自己下厨给他做面条吃。
经过一番折腾,陆清昶吃了一顿拖成宵夜的晚饭,紧接着又忙与唐瑞雪述说江宁的境况;斗鸡闸的何公馆内高官云集,他缄默不语地闷声听来许多新消息,见了许多新鲜趣景。比如主张讨伐派的一位戴先生大骂主张和平派的孔先生,平素向来盛气凌人的孔先生因为失去了最大靠山,忽然变了谦谦君子,那一直高于顶的双眼,也降低到了眉毛下方。
最后唐瑞雪评价总结说:“此事到了已经不像国家大事,倒像宋孔两大家的家庭私事了,既如此还不如早早叫你们这些不说话的摆件回来呢。”
陆清昶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些噤口不言的那不就和屋里的摆件儿似的?”
随后这二人便都困得一闭眼就去会周公了,谁也没抽出空多看谁两眼。
因此前景,陆清昶此时看唐瑞雪的眼神特别黏糊,逗她两句,也比平时更加有意思。
于是他又笑起来,并在她手上轻轻咬了一口,舌尖悄悄触碰了她的手背。
唐瑞雪抽回手,又在他大腿上拍了一巴掌:“你成小狗了?不要和我闹。”
陆清昶看向窗外,“快下车吧,进去转转,看看人那么多是有什么好玩意卖。早点逛完早点回去。”